【摘要】當前，美國將中國視為最大的戰(zhàn)略競爭對手，通過科技圍堵、濫用制裁、金融遏制、貿易爭端等各種手段遏制中國的發(fā)展。面對美對華經濟戰(zhàn)略不斷升級和演變，我國應聚焦其中長期、關鍵時刻發(fā)揮決定性作用的戰(zhàn)略實行積極防御，力爭更快地積累實力破解美國的遏制。在美國以實力地位與中國進行對抗性博弈失敗的情況下，繼續(xù)推進中美兩國之間各種可能的合作。
【關鍵詞】中美關系 科技圍堵 金融遏制 貿易爭端 國際格局
【中圖分類號】F125 【文獻標識碼】A
【作者簡介】陳文玲，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總經濟師、執(zhí)行局副主任、學術委員會副主任、研究員。研究方向為國際戰(zhàn)略、國際經濟、宏觀經濟、流通經濟。主要著作有《中國與世界——以中國視角解析國際問題（上、下）》《未來十年全球經濟形勢展望》《透視中國——中國現代流通報告（上、中、下）》等。
美拜登政府上任以來，總體上延續(xù)了特朗普時期的對華戰(zhàn)略，在此基礎上拓展到更多領域，采用了更多遏制手段。2021年2月，拜登在美國國務院發(fā)表上任后的首次外交政策講話，稱中國為“最嚴峻的競爭者”，對美國的繁榮、安全和民主價值觀構成挑戰(zhàn)。2021年3月，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發(fā)布的《國家安全戰(zhàn)略過渡性指導方針》明確提出，世界權力格局正處于重大“拐點”，美國面對一個“民族主義興起、民主衰退、與中俄等國較量日深、技術革命重塑我們生活方方面面的世界”“在美國競爭者當中，只有中國有潛力結合經濟、外交、軍事與科技力量來持續(xù)挑戰(zhàn)國際體系”。4月，美國國家情報總監(jiān)辦公室發(fā)布的《2021年度威脅評估報告》將中國尋求獲得“全球性力量”列為美國面臨的“首要威脅”。2022年2月，美國白宮發(fā)布新版《印太戰(zhàn)略》，2022年5月發(fā)布《印太經濟框架》，主要包含印太戰(zhàn)略承諾、五大構想、行動計劃三方面內容，詳細說明美國在印太地區(qū)的安全和經濟方針。2022年8月，美國相繼推出《2022年芯片與科學法案》和《2022年臺灣政策法案》，在開展芯片競爭的同時，力圖在臺海挑起爭端，以求一舉阻斷中國崛起的態(tài)勢。美國在2022年10月發(fā)布的《國家安全戰(zhàn)略》報告中，延續(xù)了奧巴馬和特朗普政府對抗中俄的思想，把“擊敗中國和限制俄羅斯”作為優(yōu)先事項。我們可以看到，美國在幾個重要經濟領域明顯加快了對華遏制的速度和力度。
科技成為美國拜登政府遏制中國戰(zhàn)略的主軸，芯片成為競爭焦點
拜登政府的對華科技策略已經從“小院高墻”轉為大面積圍堵，在半導體領域尤甚。從長遠來看，美國雖然在科技領域特別是在芯片競爭上占優(yōu)勢，但由于違背了經濟發(fā)展規(guī)律、科技發(fā)展規(guī)律和全球產業(yè)鏈供應鏈內在要求，在受到反噬和懲罰，最后終將失敗。
美國在科技領域對華實行立體式、全方位遏制圍堵與包抄。第一，通過立法升級對華科技圍堵。美國為實現限制中國半導體行業(yè)發(fā)展的目的，自2018年以來頻繁使用出口管制及外國投資國家安全審查等政策性工具，對中國企業(yè)施加限制。2021年4月，美國參議院外交關系委員會公布《2021年戰(zhàn)略競爭法案》。該法案由國會民主黨和共和黨共同制定，由此將中美在供應鏈和科學技術上的全面競爭上升至立法高度，將對華科技沖突制度化、框架化。美國參眾兩院對各自通過的《2021年美國創(chuàng)新與競爭法案》和《2022年美國競爭法案》達成了雙方接受的折中版本，并將其命名為《2022年芯片與科學法案》。該法案由三部分組成，包括A部分《2022年芯片法案》（Chips Act Of 2022）；B部分《研發(fā)、創(chuàng)新和競爭法案》（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Competition, and Innovation Act）；C部分《2022年最高法院安全資金法案》（Supreme Court Security Funding Act of 2022）。其提出的戰(zhàn)略目標是振興美國國內半導體制造業(yè)，對科學領域進行投資，確保美國在半導體領域至少領先兩代的地位，減少美國對外國半導體產業(yè)來源依賴程度，加強美國國家經濟安全。
2022年8月9日，美國總統拜登正式簽署《2022年芯片與科學法案》。這個歷時三年討論、長達1054頁的法案主要內容包括：一是美國政府將在半導體制造和研發(fā)領域投入約527億美元的資金支持，對半導體頭部企業(yè)提供約240億美元的投資后稅收抵免，鼓勵其在美國研發(fā)和制造芯片；二是在未來十年提供約2000億美元科研經費，重點支持人工智能（AI）、量子計算、機器人技術等前沿科技；三是明確提出獲得資助經費的半導體企業(yè)，未來十年被限制在一些特定國家增加先進制程芯片的產能，不能在伊朗、俄羅斯、中國等國家投資建廠。這項法案被裝上了“政治定向器”，充滿了美國遏制打壓中國的意圖。
第二，對先進芯片ECAD（計算機輔助電子設計）工具等四項技術實施出口管制?！?022年芯片與科學法案》通過后，2022年8月12日，美國商務部公布了一項出口管制新規(guī)預覽，決定對美國《出口管理條例》（EAR）進行修訂，將四項“新興和基礎技術”加入商業(yè)管控清單（CCL）實施出口管制：兩種超寬帶隙半導體的基板材料（氧化鎵Ga2O3和金剛石），專為開發(fā)任何GAAFET（全柵場效應晶體管）結構的集成電路而設計的ECAD軟件，以及用于生產和開發(fā)燃氣渦輪發(fā)動機的壓力增益燃燒（PGC）技術組件或系統，管制原因包括“國家安全（NS）”和“反恐（AT）”。
上述四項技術出口、再出口到中國均需要申請出口許可證。在此次被納入出口管制的4項物項中，氧化鎵、金剛石以及開發(fā)GAAFET結構集成電路的ECAD軟件3項與半導體行業(yè)關系密切。相比于使用氮化鎵（GaN）和碳化硅（SiC）的半導體，氧化鎵和金剛石可被用于開發(fā)制造更復雜的器件。使用氧化鎵和金剛石的半導體可以在更嚴苛的條件下（例如在更高的電壓或更高的溫度下）工作，使用這些材料的設備具有更大的軍事潛力。這四項技術的禁用，早在2021年11月就已經被寫入以美國為主導的、42國參與的《瓦森納協定》的修訂中。而美國的出口管制涵蓋了比《瓦森納協議》更廣泛的技術，包括用于生產半導體的額外設備、軟件和技術。有42個國家跟隨美國將對中國半導體產業(yè)封鎖從尖端芯片轉向傳感器。
2022年7月6日，美國推動荷蘭禁止阿斯麥爾芯片光刻設備制造商向中國出售對制造全球大部分芯片至關重要的主流技術。之前主要控制在生產7納米、5納米、3納米等最尖端的芯片的光刻機上，目前延伸至荷蘭禁止相關企業(yè)向中國出售其老一代深紫外光刻機（DUV）。自2019年底，由于美國的壓力該企業(yè)已停止向中國企業(yè)銷售較為先進的極紫外光刻機（EUV），禁止未經許可向中國半導體制造企業(yè)提供可用于制造10納米及以下芯片的多數設備。2022年7月31日，美國政府致函半導體設備制造商，要求不得向中國公司提供14納米以及更先進的半導體制造設備。美國不僅限制外國存儲芯片制造企業(yè)向中國工廠提供美國半導體制造設備，同時禁止向中國出口用于制造128層堆疊以上NAND芯片的半導體設備。
第三，構建半導體“遏制聯盟”對華實施全面圍堵。拜登政府重視利用其盟友體系在遏制中國方面的價值?！?021年戰(zhàn)略競爭法案》提出，在關鍵新興技術的研發(fā)方面實施與盟友“共享技術”戰(zhàn)略，以減少對中國供應鏈的依賴，提出將在人工智能、5G通信、生物技術、量子計算等技術領域與盟友開展合作?！?022年美國競爭法案》提議建立所謂“芯片四方聯盟”（Chip4），成員包括日本、韓國、美國，還有中國臺灣地區(qū)。“芯片四方聯盟”，是2021年美國和日本推動的半導體產業(yè)聯盟的翻版。拜登指出，英法加等盟友是“美國最重要的資產”，必須會同盟友構建“科技民主聯盟”，從技術、規(guī)則、標準、供應鏈、市場、監(jiān)管等多方面形成強大共識，合力圍堵中國。拜登政府簽署的《2022年芯片與科學法案》，大規(guī)模補貼投資芯片制造；禁止接受補貼的企業(yè)投資中國內地先進制程的工廠；強調組建Chip4。美國與印度于2023年1月31日宣布正式啟動“美印關鍵和新興技術倡議”（iCET），其中就5G／6G使用“受信任的”技術來源展開公私領域對話。同時，美國正在與韓國建立科技聯盟，其中最重要的一個領域為芯片。美國與日本已經宣布聯合研發(fā)2納米芯片。英特爾和臺積電打算在2024年將GAA用于2納米工藝。
根據《高新技術脫鉤的影響、走向及應對》報告測算，我國需要但被美國出口管制的產品種類中，來自美國的約為12.79%、美國之外的約為87.21%。其中，前5名分別為日本、德國、中國臺灣地區(qū)、韓國、意大利，占比超過一半。針對這種情況，美國已在信息通信技術、半導體芯片、人工智能、國際空間技術、新能源等領域組建“下一個G聯盟”、美國半導體聯盟、人工智能全球合作伙伴組織、跨大西洋人工智能聯盟等，并籌劃在量子技術等新興關鍵技術領域組建聯盟。
第四，對中國提高原始創(chuàng)新能力百般阻撓。美國不僅要中國企業(yè)造不了最先進的芯片——無法購買最先進的EUV光刻機，還要中國不能設計最先進的芯片——禁用設計GAAFET的EDA模塊。EDA是工業(yè)設計的基本工具，沒有EDA軟件，芯片設計公司無法工作。EDA的投資周期較長、產出低，要求持續(xù)的資本投入。一般來說，研發(fā)一個EDA工具，真正用來設計并制造出市場認可和應用的一個產品，需要6年時間。目前，EDA設計軟件基本上由美國Synopsys、Cadence、Mentor等3家公司壟斷，中國大陸有幾家企業(yè)正在奮起直追，代表性的企業(yè)是華大九天、廣立微電子等，然而由于起步較晚，目前仍存在很大的差距。美國的EDA電子設計自動化軟件對中國企業(yè)實行斷供，目前已有三次。第一次是2018年斷供中興；第二次是2019年斷供華為；這一次是斷供中國所有芯片企業(yè)。中國是美國EDA公司的重要市場，如Cadence32%的市場、新思科技29%的市場都在中國。我國芯片、傳感器等半導體產業(yè)依賴美國企業(yè)的EDA設計軟件，目前80%以上國產企業(yè)使用美國三大軟件公司向中國出售的EDA軟件包。這次美國斷供的雖然不是全部EDA軟件，但這種EDA軟件模塊專門用于設計GAAFET結構芯片。一旦禁用EDA，中國傳感器企業(yè)一段時間內難以設計出更新的傳感器，難以迅速創(chuàng)造出可替代的國產MEMS CAD軟件，將影響半導體產業(yè)未來10年的全球發(fā)展格局。美力圖一舉阻斷中國先進芯片研發(fā)和制造升級之路。
美國還不遺余力地針對中國半導體產業(yè)的短板進行打擊。涉及的主要技術包括：（1）LC1860C五模移動CPU：使用ARM公司的Corterx-A7CPU架構。（2）ATSAME70Q21飛控主控CPU：使用ARM公司的CortexM7CPU架構。（3）STM32F303視頻處理CPU：使用ARM公司的Cortex-M4CPU架構。（4）MA2155視覺處理芯片：使用美國的INTEL。（5）圖像處理器方案芯片：使用美國的安霸。（6）AR1021X雙頻WiFi芯片：使用美國的高通。（7）MP6536云臺控制芯片：使用美國的芯源。（8）MPU-6050陀螺儀芯片：使用美國的Invensense。（9）OPT3101避障傳感器模塊：使用美國的TI。（10）飛行螺旋槳電機驅動芯片：使用美國的Active-Semi。（11）功放芯片和濾波芯片：使用美國的Qorvo。（12）不對稱AlphaMOS芯片：使用美國的ALPHA&OMEGA。（13）U-Blox導航芯片：出口必須使用美國的GPS。一旦如此，我國目前使用的GNSS模塊，只能購買歐洲的U-Blox模塊。盡管我國U-Blox模塊目前技術相當成熟，國產攝像頭技術高速發(fā)展，然而主流的無人機配套仍是日本SONY攝像頭。
第五，美加強部門協同形成遏制打壓中國的合力。美國圍繞針對中國的“去中國化”、重構以美國為核心的半導體等產業(yè)鏈供應鏈，加強部門協同，推出國防、能源、電子信息等關鍵領域相關行動計劃。例如，2022年2月，美國國防部發(fā)布《確保國防關鍵供應鏈安全》報告，提出應對國防工業(yè)基礎供應鏈脆弱性的行動計劃，即要優(yōu)先解決對戰(zhàn)備至關重要的領域的挑戰(zhàn)，包括動能能力（導彈、定向能武器等）、儲能和電池、鑄件和鍛件、微電子以及戰(zhàn)略關鍵材料。2022年2月，美國國土安全部和商務部發(fā)布《美國信息和通信技術產業(yè)的關鍵供應鏈評估》報告，呼吁聯邦政府提振印制電路板和芯片生產，以保障信息通信技術供應鏈安全，改變落后于中國的局面。報告建議聯邦政府加強相關供應鏈風險管理；加強國際合作，積極參與國際標準制定；實施“將新興技術推向市場并推進制造”的計劃等。美國能源部發(fā)布首個保護美國清潔能源供應鏈的綜合戰(zhàn)略《保護供應鏈以實現清潔能源轉型戰(zhàn)略》，旨在建立一個安全、有韌性和多樣化的國內能源行業(yè)工業(yè)基礎，從而確立美國在清潔能源制造和創(chuàng)新領域的全球領導者地位。提出的舉措包括：為關鍵礦產資源可持續(xù)開發(fā)計劃提供4400萬美元資金支持，以增加國內銅、鎳、鋰、鈷、稀土元素等資源的供應；創(chuàng)建一個專注于加強和保護能源供應鏈的辦公室；撥款80億美元建立四個清潔氫中心等。美國《2022年芯片與科學法案》通過后，拜登政府隨即發(fā)布了行政令，成立白宮半導體（芯片）戰(zhàn)略指導、監(jiān)督機構以及工作機制，要求所有政府機構圍繞六大優(yōu)先主題開展工作；商務部發(fā)布《美國芯片法基金戰(zhàn)略》，提出了落實芯片研發(fā)資金投入的六大原則和三項計劃（initiatives）；國防部延續(xù)《2022財年工業(yè)能力報告》，加強與盟友協作。
美國政府進一步強化部門協同供應鏈安全審查制度。美國通過頒布總統行政令的方式，強化國土安全部、國防部、商務部、能源部等政府部門在識別各關鍵行業(yè)供應鏈風險中的地位，構建供應鏈安全審查制度。2021年2月，拜登簽署《美國供應鏈行政令》，要求對半導體制造、大容量電池、稀土等關鍵戰(zhàn)略礦產以及醫(yī)療用品開展為期100天的供應鏈審查，并啟動國防工業(yè)、生物衛(wèi)生、信息通信和能源等6大基礎供應鏈的評估。《2021年戰(zhàn)略競爭法案》要求圍繞關鍵技術領域中供應鏈的韌性協調政策，探索與美國建立技術合作伙伴關系國家的供應鏈多元化。《2022年美國競爭法案》提出，將撥款450億美元用于在未來6年內緩解供應鏈短缺問題。2022年9月15日，美國總統拜登簽署一項行政令，要求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CFIUS）確保美國對不斷變化的國家安全風險進行強有力的審查。
美國重構半導體產業(yè)鏈供應鏈面臨極大的挑戰(zhàn)，高昂投資與動員盟友構建小團體難以達到其目標。第一，半導體頭部企業(yè)在補貼和市場之間進行艱難權衡與選擇時，最終一般企業(yè)會選擇規(guī)模大、風險小的市場而非有限的補貼?！?022年芯片與科學法案》承諾的資金支持總額看起來是很大一筆資本，但對半導體行業(yè)的支持經費并不能集中使用，且補貼的重點向內，以提高美國自身的原始創(chuàng)新能力為重點。527億美元的補貼是從2022年到2031年的補貼總額，2022～2027年每年財政批一部分預算，實際支出到2031年執(zhí)行完畢，相當于10年中平均每年大約50億美元。除500億美元外，另有27億美元，其中20億美元用于國防安全相關芯片的生產補貼，5億美元用于建設可靠的半導體供應鏈補貼，2億美元用于培養(yǎng)半導體行業(yè)人才。這些錢分解到每一年、每一項、每個企業(yè)都是杯水車薪。力度大的是對投資半導體制造提供25%的稅收減免，但法案對頭部企業(yè)硬約束條款抵消了這條政策的吸引力，法案明確規(guī)定：凡是獲得芯片補貼的公司，禁止在中國等國家增產先進制程芯片，期限為10年，否則需要返還補貼。根據該法案規(guī)定，美國將成立四大基金，分享政府為半導體行業(yè)提供的527億美元，其中500億美元被撥給“美國芯片基金”，獨占總金額約95%的份額。該法案要求，“美國芯片基金”的資金將用于旨在發(fā)展美國國內制造能力的半導體激勵計劃以及研發(fā)和勞動力發(fā)展計劃。值得注意的是，約2000億美元的科研經費支持將分配給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NSF）、美國國家標準與技術研究院（NIST）、商務部和能源部等機構，進一步提高美國的原始創(chuàng)新能力。其中，商務部將獲得分配100億美元給州和地方區(qū)域的權力，以在美國各地建設多個“區(qū)域技術中心”。
一批半導體頭部企業(yè)不會輕易放棄中國市場。2021年中國再次成為世界最大半導體設備市場，半導體設備銷售額同比增長58%，占全球市場28.9%。2021財年，英特爾44.7%的營收、美光42%的營收、高通67%的營收、英偉達68%的營收均來自中國大陸。美國加大對中國半導體行業(yè)的遏制，已經使美國企業(yè)受到了反噬。進入2022年后，高通的總市值年內跌幅擴大到了42.3%，市值直接蒸發(fā)了約8500億；AMD公司的市值暴跌了超70%?，F在美芯片巨頭開始集體“雪崩”，高通、英特爾等美企集體強調：“不可能放棄中國市場，希望可以恢復自由出貨”。英特爾曾是半導體企業(yè)營收的全球第一名，而現在收入卻面臨虧損的情況。數據顯示，英特爾在2022年第四季度的營收達到了140億美元，比2021年同期下降了32%，是2016年以來的最低營收，2022年凈利潤80億美元，2021年利潤200億美元，下降了60%。中國是英偉達全球第二大市場，英偉達2022年9月初獲得美國政府批準，可以在2023年3月前繼續(xù)向美國客戶出口（到中國）的產品提供A100，可以在2023年9月前繼續(xù)履行A100和H100的訂單。英偉達獲得美國政府的授權包括三項內容：一是授權英偉達繼續(xù)開發(fā)H100芯片所需的出口、再出口和國內轉移；二是授權允許英偉達在2023年3月1日前進行必要的出口以向A100的美國客戶提供支持；三是授權英偉達在2023年9月1日之前通過其香港辦事處履行A100和H100訂單和物流。美國政府對企業(yè)的管制，嚴重影響了英偉達在中國市場的收益，而美國企業(yè)不愿意丟掉巨大的中國市場。
事實上，美國在半導體芯片業(yè)分割、封閉市場的新行動，不會給美國帶來多少收益，反而進一步動搖了本已脆弱的全球供應鏈。根據半導體行業(yè)協會SIA的數據，美國目前生產了全球12%的芯片，而在1990年這個數字是37%，將近全球75%的產量都是亞洲東部的國家完成的。根據中國商務部統計，目前韓國芯片出口60%的市場份額集中在中國。三星是全球最大的存儲芯片制造商，其在西安的投資已達150億美元，生產的閃存芯片占世界產能的15%以上，是全球最大的閃存芯片制造基地。海力士在我國多地建有相關生產線。如果限制中國芯片產業(yè)的發(fā)展，韓國自身就會受到極大的影響，目前韓國高端制造業(yè)有四大關鍵領域與中國關聯度較高，近3成的原材料和零部件來自中國，9成以上的半導體、汽車、新能源電池需要從中國進口。
第二，在美國本土重構半導體產業(yè)鏈比預想難度大，所耗費的時間和成本均超出預期。中國臺灣地區(qū)的臺積電承諾向美國轉移的產能落地已經遭遇了困難。2022年底，拜登在亞利桑那州出席臺積電遷機儀式，宣稱“美國制造業(yè)回來了”。然而一家臺灣供應商聲稱，在美國建廠零件交付已經拖延了一年多的時間，且收到的貨物量只有采購訂單的十分之一。“如果你想在美國重建一個完整的半導體供應鏈，你會發(fā)現，這是一項很難完成的任務。臺積電在美國建廠的成本是在中國臺灣地區(qū)的1倍，經營成本是在臺灣的5～6倍。”臺積電創(chuàng)始人張忠謀指出，在美國設廠，即使已經花了數千億美元，仍然會發(fā)現供應鏈不完整。臺積電在美國亞利桑那州新建的工廠要到2024年才能量產，月產2萬片的5納米芯片，僅占目前臺積電產能的2%左右。臺積電還頻頻遭遇來自日本的采購瓶頸，日本最大的芯片設備制造商東京電子（Tokyo Electron）和斯科半導體（Screen Semiconductor Solutions）也表示，此前承諾的交貨期無法兌現。有消息稱，臺積電已于2022年上半年向下游客戶提前打了“預防針”，因為上游設備采購出現難題，其很難在2023年實現此前允諾的芯片產能。
其他一部分頭部企業(yè)計劃內的投資也有可能被延遲?！度战泚喼蕖罚∟ikkei Asia）對來自美國、日本和歐盟的多家芯片制造巨頭進行了高層采訪和匿名調查，這些企業(yè)認為，想短期內將產業(yè)鏈供應鏈復制到其他國家或地區(qū)也很難。三星準備在美國建廠，僅其一家的計劃投資就高達170億美元。《2022年芯片與科學法案》承諾的527億美元資金支持中已撥款英特爾110億美元，可以補貼三星等企業(yè)的資金根本不能滿足企業(yè)需求。作為全球半導體清洗設備龍頭的日本斯科延長了對臺積電承諾的交貨期。斯科目前遭遇的供應難題，主要是難以獲得特殊塑料制作的閥門、塑料管等，即被看似技術難度不高的零部件卡住了脖子。美國在半導體領域推進“友岸外包”，想把美國的芯片訂單交給所謂“朋友圈”的企業(yè)，高端靠日韓、中低端靠搞“印太戰(zhàn)略框架”，以達到“去中國化”的目的，但其投資規(guī)模和號召能力難以如愿。目前，國際芯片大廠采取高中低端芯片分別建廠的策略，以保證在規(guī)避芯片法案約束的同時，繼續(xù)維持中國市場。
第三，半導體行業(yè)是一個國際化程度極高的高科技領域，是具有全球性分工與交易的產業(yè)。全球半導體貿易涉及120個國家和地區(qū)，國際貿易中的半導體產業(yè)2／3以上是中間品貿易，已經形成了高度關聯、相互嵌套的全球產業(yè)鏈供應鏈。這并不是各國政府之間協商的結果，而是半導體企業(yè)通過市場尋求供給與需求匹配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形成了復雜且難以分割的產業(yè)鏈供應鏈。閥門、管道、溶劑等千萬個看似微不足道的零部件一旦斷供或短缺，完整的產業(yè)鏈將難以構成。芯片制造在28納米之前，摩爾定律基本成立。但進入16納米／14納米以上，芯片設計成本將攀升至上億美元，建廠成本將達到150億美元。CPU、DRAM等產品性能提升緩慢。芯片行業(yè)制程越先進，需要集成的晶體管越多，出現生產缺陷的可能性越大，芯片生產的成本也就越高。
半導體行業(yè)在經濟全球化國際市場正常發(fā)揮配置資源的秩序下，企業(yè)自主跨國進行供求關系的匹配，形成了相當復雜的多層多國多方的關聯。芯片生產的背后，其實是龐雜的產業(yè)供應鏈網絡體系，其中包括數百種原材料、化學產品、易耗件、特殊氣體和金屬，沒有這些材料和零部件，芯片工廠就無法正常運作。
半導體行業(yè)頭部企業(yè)分布在不同國家，各具優(yōu)勢。例如芯片，是由全球200多個國家70多年共同研發(fā)的成果，難以互相替代或者完全重構。如荷蘭光刻機，用美國的光源設備、德國的蔡司鏡頭、日本的光學技術等全球最高端技術，至少需要8萬個的尖端精密零件，荷蘭只能生產其中最多8%的零件，剩下的92%都需要從全球進口。目前全球的芯片代工廠，即制造芯片的主體晶圓領域，中國臺灣地區(qū)的臺積電一家獨大，占據全球份額52%以上，且良品率遠高于其他公司；韓國三星，市場份額17.4%；中國臺灣聯電，市場份額7.1%；美國格芯，市場份額5.5%；中國中芯國際，市場份額4.7%。這一領域，中國臺灣地區(qū)和韓國幾乎可以形成壟斷優(yōu)勢。光刻機領域，荷蘭ASML公司壟斷了高端芯片制造領域的光刻機，美國和日本有一些光刻機，但在高端領域則沒有主導權。半導體材料大約有20種，主要有硅片、電子特種氣體、光掩膜和光刻膠等。日本在其中14種上都有巨大優(yōu)勢，其中半導體材料中比較重要的硅片，日本信越化學與盛高占據了全球市場份額的50%；在光刻膠上，日本壟斷全球市場超過70%；在專用的塑料板、陶瓷板、焊線等生產耗材上，日本壟斷了全球市場近80%。封測領域，中國臺灣地區(qū)占比44%，中國大陸地區(qū)占比20%。
第四，半導體行業(yè)處于歷史性的投資熱潮中，已經出現了全球無序競爭的混亂狀態(tài)。除中國大陸和美國本土外，日本投入約60億美元，以期在未來10年將國內芯片收入增加1倍。中國臺灣地區(qū)在過去10年內布局了大約150個政府支持的芯片生產項目，目前正在努力推動實現半導體設備制造的進一步本土化。臺積電計劃在2025年開始生產2納米芯片，現已開始建造工廠。同時，臺積電也不斷加快在日本布局。2021年3月，臺積電在日本筑波科學城設立研發(fā)中心，與日本供應商合作研發(fā)3DIC包裝材料。2022年6月，臺積電加入日本產業(yè)技術綜合研究所，在日本筑波中心進行潔凈室建設。韓國準備在未來五年用約2,600億美元進行芯片投資。韓國三星電子提出，未來幾十年，在美國德克薩斯州投資近2,000億美元，新建11家芯片制造廠。新加坡從聯華電子獲得一家價值50億美元的芯片工廠。
2020年12月7日，歐盟委員會召開了歐盟電信部長會議。會后17國聯合發(fā)表了《歐洲處理器和半導體科技計劃聯合聲明》，宣布未來兩三年內將投入1450億歐元用于歐洲半導體產業(yè)，加強歐盟成員國之間在半導體領域的合作，通過復蘇和復原計劃基金強化歐洲處理器和半導體生態(tài)系統，增加對半導體價值鏈上的設備和材料、設計、先進制造和封裝的投資。2022年2月8日，歐盟在此基礎上提出了《歐洲芯片法案》一攬子計劃，預計投資430億歐元。其中公共補貼110億歐元，歐盟預算出資50億歐元，16.5億歐元將用于芯片研發(fā)。16.5億歐元將用于數字發(fā)展項目。13億歐元將為歐盟境內公司協理伙伴關系（PPP）提供資金，發(fā)展數字科技。另外56億歐元來自成員國，用于半導體研發(fā)。20億歐元來自私人投資，300億歐元資金主要來自歐洲地平線（Horizon Europe）、數字歐洲（Digital Europe Programme）等現有項目，用于吸引生產廠家在歐洲投資建廠。通過法案期望最終實現發(fā)展繁榮的半導體生態(tài)系統和彈性供應鏈，同時制定預測和應對未來供應鏈中斷的措施。到2030年將歐盟尖端可持續(xù)半導體生產份額占全球從9%增加到20%。
2021年5月，韓國科學技術信息通信部發(fā)布《K-半導體戰(zhàn)略》。韓國政府將攜手相關企業(yè)，至2030年在韓國構建起全球最大規(guī)模的半導體產業(yè)供應鏈——“K-半導體產業(yè)帶”，建立起集半導體生產、材料、零部件、設備和尖端設備、設計等為一體的高效產業(yè)集群。通過加大稅收優(yōu)惠力度，促進半導體研發(fā)和設備投資。韓國政府設立1萬億韓元（約合9億美元）規(guī)模的“半導體設備投資特別資金”，向半導體企業(yè)提供低息貸款，支持其對所需設備進行投資，預計153家韓國半導體企業(yè)在2021年至2030年期間將投資4510億美元。韓國以“打造世界最強的半導體供應鏈”為愿景，預期到2030年將半導體年出口額增加到2000億美元，并將相關就業(yè)崗位增至27萬個，鞏固韓國存儲半導體世界第一的地位，并爭取系統半導體也成為世界第一，以實現2030年成為半導體綜合強國的目標。
第五，全球本輪投資形成的芯片生產能力已出現產能過剩，收益驟降。全球芯片行業(yè)競相投資，惡性競爭，其結果必然是“產能大規(guī)模形成之時也是產能過剩之日”。高德納咨詢公司預測，預計到2026年，美國將獲得約13%的全球半導體資本投資，亞洲將占到總支出的3／4以上。國際商業(yè)策劃策略咨詢公司預測，到2040年，芯片行業(yè)年收入將達到1.35萬億美元，比2021年的5530億美元增加1倍多。2022年7月19日，西班牙《經濟學家報》網站發(fā)表比森特·涅韋斯題為《半導體芯片的“廁紙時刻”：從短缺和囤積到供應充足》的文章，指出2023年半導體芯片行業(yè)幾乎肯定會出現供應過剩并進入新的衰退周期，全球市場對硬盤驅動器（HDD）的需求下降了34.2%，芯片短缺在某些領域已成為歷史。
2022年9月，臺積電關閉了4臺EUV光刻機，且表示不排除未來會關掉更多的EUV光刻機，主要理由是光刻機每年耗電1000萬度。然而這不過是臺積電的借口，真實原因是全球芯片產能過剩，芯片企業(yè)頻頻砍單。有數據顯示，英特爾、英偉達、AMD都出現了不同幅度的下滑，凈利潤更是下跌七成左右，這直接影響了交給臺積電的訂單數量。由于臺積電過于依賴美國芯片企業(yè)，近七成的營收都來自美國，在痛失華為后，僅存蘋果和英特爾兩家大客戶。與此同時3納米芯片工藝由于性能提升有限且成本巨大，最終被蘋果和英特爾放棄。因為智能手機更新慢，加之全球疫情的影響，人們不再頻繁換手機以及其他電子產品，倒逼手機廠商向上游芯片供應商砍單。高通、聯發(fā)科的芯片訂單接連被砍，臺積電作為主要代工廠，高端芯片市場將處于艱難時刻。最終導致臺積電最新的3納米（N3）工藝無人采用，臺積電只能放棄了此項工藝的量產化，并被迫關閉了部分光刻機從而節(jié)省電費開支，轉而研發(fā)新一代的N3E工藝。這意味著，臺積電“研發(fā)－盈利－繼續(xù)研發(fā)”的循環(huán)被打破，大客戶的減少使臺積電失去了議價權。
高端芯片需求大幅度降低，芯片巨頭正在密集釋放危險信號。全球的晶圓廠都面臨著產能過剩的風險，例如臺積電，其7納米工藝的產能利用率在2023年一季度預計會跌至70%以下?；ㄆ煸趫蟾嬷芯娣Q，全球芯片行業(yè)正在進入10年來最嚴重的低迷期，宏觀經濟不佳和庫存不斷累積都有損企業(yè)盈利。知名分析機構Future Horizons創(chuàng)始人兼CEO Malcolm Penn預測2023年半導體行業(yè)市場將出現兩位數的下滑，預計全年將大跌約22%。美國芯片巨頭AMD 2022年三季度收入約56億美元，大幅低于預期67.1億美元，直接導致股價暴跌超13.8%，總市值跌至約943.4億美元（約合人民幣6700億元）。三星電子2023年1月6日公布，按合并財務報表口徑，該公司2022年第四季度實現營業(yè)利潤4.3萬億韓元（約合人民幣232億元），同比下滑69%。主因是全球經濟低迷、半導體需求減少。按合并財務報表口徑，2022年實現營業(yè)利潤43.37萬億韓元（約合人民幣2342億元），同比下滑16%。
第六，充分發(fā)揮WTO的作用，利用國際貿易規(guī)則反對技術封鎖。在WTO框架內，推動形成反對技術封鎖的規(guī)則，凡是被主權國家政府認定不得擴散的專利，應該規(guī)定這些專利或者技術在全球自動喪失保護。所有主權國家主導的技術封鎖和出口限制，均應被WTO判定為非市場行為。
中國政府與企業(yè)正在奮起直追，提高原始創(chuàng)新能力，加快補短板。第一，整體謀劃中國半導體行業(yè)發(fā)展藍圖。全面落實中央及地方接連出臺的一系列政策法規(guī)，支持和引導半導體行業(yè)加快發(fā)展，進一步完善我國半導體產業(yè)鏈布局。十四五規(guī)劃中提及碳化硅（SiC）和氮化鎵（GaN）均為第三代寬禁帶半導體材料。2020年7月27日，國務院發(fā)布《新時期促進集成電路產業(yè)和軟件產業(yè)高質量發(fā)展的若干政策》（國發(fā)〔2020〕8號），在財稅、投融資、研究開發(fā)、進出口、人才、知識產權、市場應用、國際合作等八個方面出臺鼓勵引導性政策。2022年，國家發(fā)改委等5部門聯合發(fā)布《關于做好2022年享受稅收優(yōu)惠政策的集成電路企業(yè)或項目、軟件企業(yè)清單制定工作有關要求的通知》，優(yōu)惠政策自2020年7月開始實施，每年重新制定一次清單。目標是形成部門之間、行業(yè)之間、企業(yè)之間的協調機制，提升中國半導體行業(yè)的原始創(chuàng)新能力。這一政策將在未來5～10年產生突破性影響。
第二，充分利用中國超大規(guī)模市場優(yōu)勢推動形成大芯片產業(yè)。美國的一系列制裁措施，迫使中國自主發(fā)展芯片業(yè)，而且已取得顯著成效。目前，美國芯片業(yè)的世界市場份額約為12%左右，而中國已經達到了10%左右。SEMI數據顯示，2021年全球半導體設備市場同比增長了44%，創(chuàng)下1026億美元的歷史新高。2021年中國大陸半導體設備市場銷售額增長58%，達到296億美元，占全球市場約28.9%，再次成為半導體設備的最大市場，這是中國市場連續(xù)第四年增長。中國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21年中國半導體集成電路（IC）產量3594億片，比上年增長33.3%，這一增長率是2020年16.2%的2倍多。中國半導體行業(yè)協會數據顯示，2021年中國集成電路產業(yè)首次突破萬億元，銷售額達到10458.3億元，同比增長18.2%。其中設計業(yè)銷售額達到4519億元，同比增長19.6%；制造業(yè)銷售額為3176億元，同比增長24.1%；封測行業(yè)銷售額達到2763億元，同比增長10.1%。SIA預測，中國企業(yè)在全球半導體市場的份額將從2020年的9%增長到2024年的17.4%，中國將成為僅次于美國和韓國的全球第三大半導體生產國。目前，全球高端芯片的需求低迷，但中低端芯片的需求卻非常旺盛，我國要抓住這一機遇，充分利用超大規(guī)模市場優(yōu)勢，建設大芯片產業(yè)。尤其加快發(fā)展我國在人工智能、新能源領域的芯片產業(yè)，加快在智能汽車、智能家居、醫(yī)療、航空、5G基站、云計算等領域大規(guī)模應用，大部分領域28納米芯片可滿足需求，因此要提高相應的供給側產能。
第三，在我國具有基礎和優(yōu)勢的幾個城市形成密集的半導體產業(yè)鏈。利用國家層面的支持政策，調動我國地方政府大力支持第三代半導體產業(yè)發(fā)展的主動性和創(chuàng)造性，加快構建自主可控的產業(yè)鏈供應鏈。充分發(fā)揮上海國內集成電路產業(yè)鏈最完備、綜合技術水平最高的優(yōu)勢，在設計、制造、封裝測試、材料、設備，芯片產業(yè)鏈五大關鍵領域，培育一批龍頭企業(yè)帶動的半導體產業(yè)布局。在已經實現14納米先進工藝規(guī)模量產，90納米光刻機、5納米刻蝕機、12英寸大硅片、國產CPU、5G芯片突破的基礎上，力爭14納米芯片量產滿足國內約70%以上的芯片需求。目前上海集成電路產業(yè)規(guī)模達到2500億元，占全國的25%，芯片企業(yè)更是超過1000家，吸引了全國40%的集成電路人才。紫光展銳、中芯國際、中微公司、上海微電子、華虹半導體、上海新昇等企業(yè)，代表了中國芯片產業(yè)在不同領域突破封鎖的希望。充分利用深圳半導體產業(yè)集成創(chuàng)新優(yōu)勢，以華為、中興通訊等頭部企業(yè)為基礎，實現產業(yè)鏈高級化、現代化、集成化。目前深圳半導體產業(yè)生產總值占全國22.5%，深圳多部門聯合發(fā)布了《深圳市培育發(fā)展半導體與集成電路產業(yè)集群行動計劃（2022-2025年）》，提出到2025年，在深圳建成具有影響力的半導體與集成電路產業(yè)集群。充分發(fā)揮成都在IC設計領域和裝備材料領域的優(yōu)勢，培育IC設計領域海光、振芯、雷電微力、華微、英諾達等企業(yè)，引進卓勝微、華大等23家營收過億元企業(yè)。發(fā)揮裝備材料領域長川科技、萊普科技、華興源創(chuàng)等作用，助力成都高新區(qū)160余家集成電路企業(yè)產業(yè)規(guī)模位列全國第一方陣，居中西部第一位。充分發(fā)揮重慶集聚多家國際半導體頭部企業(yè)的優(yōu)勢，支持SK海力士、平偉實業(yè)、嘉凌新等封測廠；恩智浦、紫光展銳、中星微電子、偉特森、中科芯億達、雅特力科技、重慶西南、芯思邁、弗瑞科技、物奇科技等IC設計廠；華潤微電子、中科渝芯、AOS萬國半導體、紫光DRAM存儲芯片、信芯量子等頭部企業(yè)成為原始創(chuàng)新的主體。
第四，利用綜合優(yōu)勢和獨特基礎換道超車。中國的5G技術已居于全球第一，超算能力、導航技術、自動駕駛、人工智能等新興科技也在全球居于前列，光子芯片研究取得突破，已形成戰(zhàn)略性優(yōu)勢。中國有望最早在2025年成為全世界最大的芯片制造國。中國大陸已制造了全球一半以上的電路板，沒有這些電路板，芯片就無法安裝進設備。中國大陸控制著供應鏈中對芯片制造至關重要的關鍵原材料：全世界70%的硅、80%的鎢和97%的鎵，每一種原材料都是芯片制造不可或缺的。中國大陸正籌建光子芯片生產線，預計將在2023年建成，這意味著中國大陸在光子芯片方面將走在世界前列，甚至徹底改變芯片技術路線。光子芯片具有諸多技術優(yōu)勢，它計算速度更快，信息容量更大，將比目前的硅基芯片提升1000倍以上。
這次圍繞芯片競爭展開的美對華科技圍堵將證明，任何以遏制打壓其他國家發(fā)展以維護自身霸權地位的做法，注定是一場徒勞甚至折戟沉沙的卑劣表演。任何想要卡中國脖子的做法，不論是“小院高墻”還是全面出擊，都會以失敗告終，只會加速中國的進步。這場科技圍堵也使中國深刻認識到，從光刻機、高端芯片到軟件研發(fā)設計等原始創(chuàng)新，中國企業(yè)目前還沒有擺脫受制于人的被動局面。據有關統計，中國芯片業(yè)的自給率現在只有16.7%，距離2025年自給率達到70%的目標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過，芯片領域的競爭，長遠來看，誰的產業(yè)鏈更完整、市場規(guī)模更大、關鍵原材料話語權更大、原始創(chuàng)新能力更強，誰就可能勝出。在這三個方面，美國目前并不全占優(yōu)勢，美國通過控制上游芯片阻礙中國制造業(yè)的成本正變得越來越高昂。而中國正在從結構性后發(fā)優(yōu)勢逐步邁向整體性長遠優(yōu)勢，在市場、產業(yè)、科研良性循環(huán)下，中國的芯片版圖會越來越大，中國的大芯片產業(yè)呼之欲出，中國半導體行業(yè)補短板、實現超越也是可以預期的。
拜登政府延續(xù)對華“長臂管轄”的制裁，烏克蘭危機后制裁更是有所增多
“長臂管轄權”是美國霸權地位的重要表現，是美國遏制打壓其他國家的“經濟武器”，其實質是將美國國內法律法規(guī)外化為全球通用的懲罰規(guī)則。尤其是在科技、投資和貿易領域，美國企業(yè)以及其他組織在全球擁有壟斷地位或者優(yōu)勢地位，因此這種“長臂管轄”才會實際有效。美國對各個國家實行“長臂管轄”，從中獲得了豐厚的利潤和巨大的利益，對中國的“長臂管轄”從特朗普時期到拜登時期愈來愈多且政治化、工具化。
第一，發(fā)布新版《關鍵和新興技術清單》。由美國商務部工業(yè)和安全局（BIS）發(fā)布的“實體清單”是美國“科技脫鉤”政策的可操作條目，出口控制、外資審查、人員安全審查、長臂管轄等均是其實施手段。2022年2月，美國白宮又發(fā)布新版《關鍵和新興技術清單》。新清單列出的20項關鍵和新興技術包括：高級計算、先進工程材料、先進燃氣輪機發(fā)動機技術、先進制造、先進網絡傳感、先進核能技術、人工智能、自主系統和機器人、生物技術、通信和網絡技術、定向能技術、金融科技、人機界面、超聲速、聯網傳感器和傳感技術、量子信息技術、可再生能源開采和儲存技術、半導體和微電子、空間技術等。新清單增加了5個新技術領域，包括：高超聲速能力、定向能源、可再生能源發(fā)電和儲存、核能和金融技術。
與此同時，美國國防部2022年2月發(fā)布《競爭時代國防部技術愿景》，將制定新科技戰(zhàn)略投資種子技術、商業(yè)應用潛力大的技術和國防部特需技術三大方面，包括量子科學、生物技術、先進材料、下一代無線技術、人工智能、空間技術、微電子、集成網絡、可再生能源、人機接口、先進計算和軟件、高超聲速武器、定向能技術、網絡和綜合傳感等14個關鍵技術領域。對照各項技術清單可以看出，除了已明確采取限制舉措的5G通信、航空航天等技術領域外，人工智能、量子計算、生物技術、先進材料、半導體、自主系統是以上版本所列出的關鍵技術領域，或將成為美國對華長期科技防御的重點領域，也基本涵蓋了中國制造強國戰(zhàn)略中強調的十大技術領域。
第二，中國成為僅次于俄羅斯的受“長臂管轄”制裁最多的國家。制裁跟蹤平臺Castellum.AI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22年6月中旬，俄羅斯遭受制裁累計高達10684項，其中2014年克里米亞危機至烏克蘭危機前為2754項，烏克蘭危機后新增7930項。分國別看，英國發(fā)起1124項，瑞士發(fā)起1105項，美國發(fā)起1075項，法國發(fā)起1014項，加拿大發(fā)起1009項，歐盟發(fā)起951項，澳大利亞發(fā)起930項，日本發(fā)起722項。對特定國家實施全面制裁在冷戰(zhàn)后是極為罕見的。制裁涉及金融、科技、貿易、能源、資產、交通、網絡、文化和人員等多個領域，制裁對象包括政府、企業(yè)、個人，甚至還有貓和樹。
烏克蘭危機前，《2018年以來美國涉華制裁匯集》報告顯示，自2018年1月1日至2021年10月31日，美國財政部、商務部、司法部、國務院、聯邦通訊委員會、國防部、總統行政辦公室、移民局等部門對中國的制裁合計超過1000項。具體來說，美國財政部、商務部、司法部、國務院是對華制裁的主要實施部門，四部門自2018年以來對725家中國實體和241名個人實施了制裁。
烏克蘭危機后，美國進一步加大了對中國企業(yè)、學校、科研機構及個人的制裁，2022年以來又有6批企業(yè)受到了美國的制裁。2022年2月7日，美國政府將33家中國實體列入所謂“未經核實名單”，對這些企業(yè)進行更為嚴格的出口管控。2022年5月初，美國政府對海康威視實施新的制裁，將其列入美國財政部的特別指定國民清單（SDN）。2022年8月23日，美國商務部發(fā)布通知，以“國家安全”和外交政策問題為由，將7家中國相關實體（主要與航空航天相關）添加到其出口管制清單中。2022年10月7日，美國國防部公布了一批中國企業(yè)被制裁名單，包括中國國際工程咨詢公司（CIECC）、中國化工集團、中國化學工程集團（CNCEC）、中國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中國中車、中科曙光、中譯語通、云從科技、深圳大疆、浙江大華、華大基因、中科曙光、奇虎360等13家中國公司。2022年10月8日，美國商務部發(fā)布最新出口管制措施，將長江存儲、中國科學院大學、上海理工大學等31家中國公司、機構列入所謂“未經核實的名單”，限制其獲得某些受監(jiān)管的美國半導體技術。拜登政府于2022年10月提高了面向中國開發(fā)和出口超級計算機、人工智能用半導體尖端技術和制造裝備的條件。在2023年1月27日的磋商中，美日荷三國達成了共識，日本和荷蘭也將同步引入美國政府已經啟動的部分對華出口管制措施。在“流浪氣球”飛越美國之后，華盛頓及其盟友開始磋商進一步收緊科技出口管制措施。2023年2月10日，美國商務部將6家中國機構列入出口管制實體清單，其理由是認為這些中國機構涉嫌支持軍事航空航天項目，包括飛艇、氣球以及相關材料和部件。
第三，美國針對中國半導體行業(yè)的“長臂管轄”和制裁全面升級。配合對華科技圍堵，美國政府進一步升級了針對中國半導體行業(yè)的制裁。美國BIS對向中國出口先進人工智能和超級計算芯片制造、生產設備以及所需的某些工具實施了新限制。這是自1990年代以來，美國針對中國實施的最廣泛的出口管制措施，也是史上最嚴重的芯片制裁。其中涉及16納米／14納米以下先進制程的高性能計算（邏輯）芯片、制造設備和其他半導體產品等，涉及并影響云計算與數據中心、自動駕駛、5G、AI等幾乎所有應用領域。美國BIS規(guī)定，除非獲得特別許可，否則將不再允許企業(yè)向中國供應先進的計算芯片、芯片制造設備和其他產品。限制美國出口用于驅動人工智能應用的稱為圖形處理單元的尖端芯片，并對用于中國超級計算機的芯片施加了廣泛的限制。禁止制造用于生產先進邏輯和存儲芯片的設備的美國公司在沒有許可證的情況下向中國出售這些機器。相關閾值如下：16納米／14納米或以下非平面晶體管架構（即FinFET或GAAFET）的邏輯芯片；18納米半間距或更小的DRAM內存芯片；NAND閃存芯片（128層或更多堆疊）。許多依賴人工智能和先進算法的中國行業(yè)使用美國圖形處理設備，而美國圖形處理單元現在將受到限制。這些公司包括從事自動駕駛和基因測序等技術的公司，以及人工智能公司Sense Time和ByteDance。
面對美國實施的“長臂管轄”，中國應以更大力度和反制能力反對和對沖長臂管轄與制裁升級。一是堅決執(zhí)行和利用好國家制定的反對長臂管轄的法律法規(guī)。2020年9月19日中國商務部公布了《不可靠實體清單規(guī)定》；同年10月17日，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十二次會議表決通過《出口管制法》，從法律層面綱領性、系統性地促進和保障我國出口管制工作、維護我國國家安全和利益。2021年1月9日，商務部公布《阻斷外國法律與措施不當域外適用辦法》，彰顯了我國對于維護國際經貿秩序的責任擔當，為在域外不當法律侵害下的中國企業(yè)提供了合法救濟渠道，對于維護國家主權與安全具有關鍵意義。2021年6月10日，全國人大常委會會議表決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外國制裁法》，該法律的出臺為中國反制美國所謂的“長臂管轄權”提供了法律依據。然而我國企業(yè)普遍沒能利用好這個法律武器。我們所講的合規(guī)，是合國際規(guī)則而不是合基于霸權的美國法律法規(guī)。二是加強對全球跨境支付系統環(huán)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相關數據的監(jiān)管。2021年3月23日，央行發(fā)布消息稱，SWIFT已與4家中資機構成立金融網關信息服務有限公司，向用戶提供金融網關服務，包括建立并運營金融報文服務的本地網絡集中點、建立并運營本地數據倉庫等。當前，必須主動改變以往美國掌控SWIFT的局面，為實現央行對國際清算、跨境支付等領域的有效監(jiān)管打下堅實基礎。三是提升企業(yè)海外合規(guī)經營的意識和能力。我國的自然人和法人在積極參與國際市場競爭和共建“一帶一路”進程中，勢必會涉及到不同國家的法律制度，保證企業(yè)經營的合規(guī)性是防御法律風險的重要舉措。
美對華金融遏制或許已經開啟，美元美債國際大循環(huán)受阻后更是加大了打壓力度
當前，世界各國正在進行著一場圍繞貨幣的金融無序競爭，中國已經被裹挾其中。美國債務經濟模式難以持續(xù)，面臨無處對沖的風險，從流動性泛濫的貨幣政策“急轉彎”為流動性緊縮的貨幣政策，對全球金融市場和經濟形勢造成了重大沖擊。美國對華金融遏制或許已經開啟，金融制裁、中概股退市、人民幣貶值、資本流出、股市動蕩、香港金融中心地位受到挑戰(zhàn)，這些絕非偶然現象。
第一，美國財政貨幣沖擊全球金融市場。由于美元美債國際大循環(huán)受阻，美國轉嫁危機的難度加大，美聯儲貨幣政策不得不“急轉彎”。2022年以來已經加息7次，4次暴力加息是20世紀80年代以來罕見的75個基點。2022年8月26日美聯儲主席鮑威爾提出，美國的貨幣政策要為美國遏制通脹服務，目標是將美國的通脹率降到2%以下。目前美元加息已經達到425個基點，美國聯邦基金利率達到4.5%，如果將通脹率恢復到2%的目標，美元利率至少達到5.5%～6.5%。市場普遍預測，美聯儲降息周期的起始點可能要等到2024年，2023年底以前美國均將處于高利率周期中。目前全球有70多個國家跟隨美國采取緊縮的貨幣政策，尤其是歐央行兩次加息各75個點，創(chuàng)下了歷史記錄。
此輪緊縮的貨幣政策，對中國等一大批發(fā)展中國家的貨幣政策產生了重大影響或重大沖擊。美國實行緊縮的貨幣政策以來，全世界主要國家的貨幣對美元都在貶值，已有90個發(fā)展中國家的貨幣對美元貶值，其中超過三分之一的國家貨幣貶值超過10%。即便是發(fā)達經濟體，如英國、歐盟、日本等，也出現本幣對美元的嚴重貶值。到2022年9月底，一些國家的貨幣貶值程度創(chuàng)造了歷史之最：土耳其里拉，貶值95%；印度盧比，貶值91%；英鎊，貶值51%；瑞典克朗，貶值49%；日元，貶值48%；歐元，貶值40%；馬來西亞吉特，貶值36%；韓元，貶值30%；泰銖，貶值25%；在岸人民幣，貶值16%。與其形成鮮明對比，2022年美元強勢升值了62%。美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近期狂飆至4%；中美利差持續(xù)擴大。在美國通脹－加息－衰退的螺旋負反饋作用下，全球資本競相回流美國。
美聯儲2022年6月啟動量化緊縮（QT）以來，截至8月中旬，資產負債表規(guī)模為8.879萬億美元，從9月開始，美聯儲每月縮減650億美元的美國國債和300億美元的抵押支持證券（MBS），累計高達每月950億美元。2021年第四季度美元在全球外匯儲備中占比為58.81%，為1995年以來新低。我國美債的最高持有量為1.3萬億美元左右，到目前我國持有的美債數量只有8700億美元，已經累計拋售超過4470億美債，中國從第一美債持有國降為了第二。2022年日本也累計拋售2400億美債，因為美元指數不斷變化，日本貨幣不斷貶值，未來會繼續(xù)拋售美債從而來穩(wěn)定自己的貨幣。英國新發(fā)行的國債利率也會大幅提升，大量英鎊隨著債券市場的迅速膨脹一起消失，英國財政赤字大幅增加，英鎊更加迅速地貶值。2022年4月12日，斯里蘭卡宣布暫停償還一切外債瀕臨破產；秘魯和巴西爆發(fā)了大規(guī)模集會示威，陷入內部動蕩，并造成了人員傷亡。
在當前的全球貨幣體系中，美元仍然占據著主導地位。從各國官方持有的外匯儲備結構來看，截至2022年二季度末，美元幣種的占比仍然接近60%，歐元19.8%，日元5.2%，英鎊4.9%，人民幣2.88%。從全球支付結算使用的貨幣幣種來看，國際權威金融機構去年的相關數據顯示，2022年12月世界各國的貨幣支付占比，美元占比41.89%，歐元占比36.30%，英鎊占比6.08%，日元占比2.88%，人民幣占比2.15%。由于美元在國際貨幣體系中的地位、美聯儲的貨幣政策變化以及美元流動性的寬松和收緊，會對全球包括中國的資產價格、匯率甚至貨幣政策產生深刻的影響。在美元處于寬松周期時，美元帶頭形成流動性泛濫，對世界其他貨幣產生升值壓力，貨幣政策跟隨美元實施寬松取向；在美元處于緊縮周期時，美元流動性從全球回流，其他貨幣有貶值壓力，貨幣政策被迫收緊，造成一些發(fā)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資金短缺，甚至出現“美元荒”。人民幣國際地位有所提高，然而總體來看，無論是在貿易結算貨幣中，還是在外匯儲備中的占比都還很小，遠未達到人民幣在IMF的貨幣籃子中所占的比重。當經濟周期和美國經濟周期出現不一致時，我國就存在輸入性的金融風險。從20世紀70年代以后，拉美債務危機、日本房地產泡沫危機、亞洲金融危機、2008年金融危機，都和美元流動性的變化有著較大的關系。
第二，美國債務經濟模式難以持續(xù)，面臨無處對沖的風險。美國財政部自2020年以來不止一次暗示在未來的某個時間或考慮發(fā)行100年期美國國債。而按這一預計發(fā)行的期限來看，除了全球的多國央行具備這一購買力，普通買家都將望而卻步。但美聯儲的縮表狀況正在降低美債的國際信用。2023年1月，美國政府債務規(guī)模達到了法定限額31.4萬億美元，美國財政部長耶倫制定相關舉措以允許聯邦政府在2023年6月左右支付賬單。在此之前，立法者必須同意提高或暫停債務上限，以便政府承擔新的債務并履行責任。耶倫在1月24日致國會兩黨領袖的信中表示，如果美國國會未及時提高債務上限，聯邦政府將出現債務違約，屆時將可能導致美國主權債務評級被下調，削弱美元作為全球儲備貨幣的地位，并可能“造成一場全球金融危機”。1月29日，耶倫再次表示如果立法者不能提高債務上限，美國將面臨災難性的債務危機，并將面對螺旋式的經濟衰退。美國彼得·彼得森基金會聲稱，將這一巨額債務分攤到美國民眾身上，相當于每個家庭負債約23.6萬美元，每人負債約9.3萬美元。美國經濟過去半個多世紀以來的繁榮靠巨額債務堆積而成，當美國國債不再受青睞時，美國債務危機的風險將進一步加大，美聯儲貨幣政策也因此或將成為誘發(fā)美國債務危機的導火索。
過去幾十年，華盛頓政客多次選擇減稅或推動政府支出計劃，而不考慮美國未來，特朗普執(zhí)政時放大了這一政策，拜登政府又將這一政策作為救命稻草。根據美國財政部和經濟分析局的數據，在漢密爾頓時期，美國的公共債務總額為0.75億美元，大概相當于GDP的3.6%，平均到每個人頭上不到20美元。然而，隨著美國龐大的基礎設施投資計劃、半導體芯片等投資計劃、削減通脹計劃等的部署和實施，美國的債務規(guī)模不斷擴大。有資料顯示，美國國會1917年首次設立債務上限制度，自二戰(zhàn)結束以來，美國國會已修改債務上限98次，其中大部分是上調。近年，美國聯邦政府的債務規(guī)模多次出現逼近甚至達到債務上限的情況。迫于債務規(guī)模上漲的壓力，到2022年12月5日，美國國會將聯邦政府債務上限調高2.5萬億美元至約31.4萬億美元，已經超限。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發(fā)布報告警示，長期來看，不斷上升的高額債務將會增加私營部門的借貸成本，拖累經濟增長。投資者對美國政府償債能力失去信心的風險將上升，美國發(fā)生財政危機的可能性增加。債務上限是美國國會為聯邦政府設定的為履行已產生的支付義務而舉債的最高額度，觸及這條“紅線”意味著美國財政部借款授權用盡。
第三，各國包括中國正在大幅減持美國國債。全球疫情暴發(fā)后，全球市場經濟的活躍度降低，美國債臺高筑、通脹高企、失業(yè)率高位，遂再次用起向全球轉嫁危機的“老招式”。根據數據顯示，美國自疫情暴發(fā)之初便開始了瘋狂印鈔，截至2021年底，美國印鈔總額高達10萬億美元。美國金融網站零對沖分析認為，隨著全球地緣經濟風險加劇，美國債務存在違約的可能性加大，一些主要買家或將提前拋空美債。根據美國財政部2022年8月15日公布的最新一期國際資本流動報告（TIC），美債第三大持有國英國于2022年6月拋售了191億美元的美債。俄羅斯已經基本清空了美元外匯儲備，伊朗在本國的外匯儲備和法定貨幣發(fā)行上徹底棄錨美元，下一步錨定貨幣將轉向人民幣，正在準備以石油和黃金資源為抵押物發(fā)行伊朗主權加密數字貨幣，從而使整個國家的經濟運行徹底擺脫對美元的依賴。南美國家委內瑞拉在2021年第四季度也因本國貨幣和經濟體系在美國的封鎖之下而完全崩壞，宣布舉國使用石油幣（Petro）用于在國際市場上進行石油交易和結算。西非大國尼日利亞在2021年第四季度宣布，推出本國官方數字貨幣e奈拉（eNaira）作為尼日利亞法定貨幣奈拉的補充。
一直以來，特別是近年來，美國國債的最大購買者是美國機構投資者、美國銀行和美國個人投資者，約占美國國債發(fā)行量的60%。目前，30年期美國國債的利率基本約為4.5%，10年期美國國債的收益率約為4%。當其他國家拋售美國國債時，美聯儲將成為最大的買家，日本、中國、法國等國家亦逢低買入美國國債。國家外匯管理局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1月末，我國外匯儲備規(guī)模為31845億美元，較2022年末上升568億美元，升幅為1.82%。中國仍為美債第二大持有者。然而，全球已經有超過50個國家開始拋售美債，美國國家信用正在急劇下降。美國財政部公布的數據顯示，兩年內沙特拋售的美國國債額度接近700億美元，占比接近40%。阿聯酋在2021年內把此前持倉超過600億美元的美債降到了350億美元左右，拋售的幅度也超過了40%。而在烏克蘭危機之前，俄羅斯就基本清空了美國國債。
隨著中國經濟的迅速發(fā)展和中國信用水平的提高，人民幣得到了更多國家的認同與使用。中東最大的工業(yè)國伊朗宣布，在外匯領域正式用人民幣替代美元，將人民幣列為該國的主要外匯貨幣，伊朗的新貨幣土曼錨定人民幣匯率。
第四，美國對中概股企業(yè)持續(xù)遏制打壓。根據中信建投統計，截至2022年7月29日，境外上市的中資企業(yè)共1594家，總市值達46.7萬億元，占中國全部上市公司市值的34.55%。其中，截至2021年底，在美國市場的中概股共有380家，其中美股中概股為281家。根據美中經濟和安全審議委員會（U.S.-China Economic and Security Review Commission）的數據，截至2022年3月，有261家中國公司在美國上市，總市值約為1.3萬億美元。香港與美國為中國企業(yè)上市首選地，中概股企業(yè)數量分別為1216家和281家，市值分別為35.6萬億元和8.8萬億元，占全球中概股總市值比例分別為76%和19%。此外，約193家境外上市中國企業(yè)選擇雙重上市，總市值達31.0萬億元。2022年3月11日，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公告，依據《外國公司問責法案》將百濟神州、百勝中國、再鼎醫(yī)藥、盛美半導體以及和黃醫(yī)藥5家公司列入“預摘牌名單”。隨后，該機構已先后將包括百度、京東、嗶哩嗶哩、拼多多在內的159家中概股企業(yè)列入“預摘牌名單”。
實際上，中概股企業(yè)正在不斷退出美國市場。據《國際金融報》數據顯示，2012年至2022年，158家退市中概股（其中不包括SPAC）中有35家（22％）企業(yè)被摘牌強制退市，79家（50％）企業(yè)選擇了私有化退市，還有17家（10％）企業(yè)宣告主動退市。2021年，美國《外國公司問責法案》生效后，禁止了連續(xù)三年不接受美國審計監(jiān)督機構檢查的公司的證券交易。目前，已經有70%在美國上市的中概股返回香港作第一或第二上市，還有一部分選擇在新加坡上市。考慮市場流動性及當地投資者組合，香港目前仍然是中概股回歸的首選地，尤其是大型企業(yè)。2022年3月25日，滬深交易所聯合發(fā)布《與境外證券交易所互聯互通存托憑證上市交易暫行辦法》，支持200億人民幣以上市值的中概股回A股上市，允許企業(yè)在保留紅籌架構的情況下回科創(chuàng)板上市。如果中美兩國的證券管理機構不能達成共識或者協議，281家中概股將集體退市，美國紐約作為一個沒有中國企業(yè)的全球金融中心也將受到重創(chuàng)。
第五，美國利用SWIFT體系打擊競爭對手。烏克蘭危機后，美國一直要求中國加入對俄羅斯的制裁隊伍，否則將對中國實施嚴厲的制裁，其中金融制裁的終極手段，可預測的一個場景是將中國排除出SWIFT體系。SWIFT本質上是一個金融信息交換系統，資金劃撥是由其背后的清算銀行完成的。2001年“9·11”事件后，美國通過SWIFT強化了對涉恐組織金融交易和資金融通等的信息把控，全球銀行業(yè)的共同基礎設施一定程度上成為美國政府的政策工具，SWIFT的全球主導地位使其逐漸淪為美國行使金融霸權、進行“長臂管轄”的重要“武器”。2022年2月26日，美國與歐盟、英國和加拿大發(fā)表聯合聲明，宣布將俄羅斯部分銀行排除在SWIFT系統之外，這被視為西方對俄最嚴厲的金融制裁之一。因為一旦切斷某個金融機構與SWIFT系統的聯系，該機構的跨境業(yè)務成本將大幅上升，甚至難以進行。
事實上，這并非美國第一次通過SWIFT對別國進行金融制裁。2012年和2018年，伊朗兩度被排除出SWIFT系統。美國不但限制伊朗使用美元，還間接剝奪了其參與以美元為主體的國際貿易的權利，從而重創(chuàng)了伊朗的經濟。這兩次制裁均導致伊朗原油出口大幅下降，引發(fā)貨幣貶值、通貨膨脹、經濟衰退等一系列連鎖反應。2014年克里米亞事件后，美國凍結俄羅斯7家銀行發(fā)行的50萬張銀行卡，多次威脅將俄羅斯排除出SWIFT系統，隨后俄羅斯盧布大幅貶值，經濟受到嚴重影響。
據《經濟學人》統計，2021年有140萬億美元的轉賬匯款通過SWIFT系統進行，占全球匯款總額的90%，平均每天完成4200萬筆交易。以全球支付金額統計，2022年11月份，美元的國際支付份額為41.38%，盡管保住了全球第一大支付貨幣地位，但占比較上個月的42.05%下跌了0.67個百分點。歐元全球支付占比從10月份的34.43%升到了36.12%，提高了1.69個百分點，是全球第二大支付貨幣。占據全球支付市場份額第三、第四位的是英鎊和日元，占比分別為7.09%、2.54%，人民幣位列全球第五大最活躍貨幣，支付份額從10月份的2.13%升至2.37%，環(huán)比提高0.24個百分點。
中國作為世界第一大貨物貿易國，雖然人民幣絕對值很小，但與2022年10月相比，人民幣支付金額總體增加了15.64%。SWIFT公布，2022年7月，在使用離岸人民幣支付的中國大陸以外前十五大經濟體排名中，俄羅斯名列第三位，僅次于傳統的主要離岸人民幣支付中心中國香港和英國，中國香港和英國離岸人民幣支付額分別占總額的70.93%和6.35%。排在俄羅斯之后第四位的新加坡占3.77%，第五位的美國占2.98%，從第六位占比1.82%的法國開始，占比都不足2%。SWIFT的月度報告數據顯示，俄羅斯在人民幣主要國際支付市場的排名中迅速躍升。2022年7月，俄羅斯的銀行和企業(yè)使用人民幣支付額占當月離岸人民幣國際支付總額的3.90%，幾乎是前一個月占比1.42%的3倍，而在烏克蘭危機引發(fā)西方對俄制裁的2022年2月，這一占比還約為0。
第六，對美聯儲的全球性覺醒。《聯儲局的秘密》（Secrets of Federal Reserve）一書清楚記錄了每個聯儲銀行的股份構成。例如，作為聯儲局系統的實際控制者，負責執(zhí)行聯儲局影響利率的金融交易、貸款給銀行，以及偶爾推高或壓低美元匯價的紐約聯邦儲備銀行，其股東由商業(yè)銀行占大多數，花旗銀行、摩根大通銀行等股東，共計擁有紐約聯邦儲備銀行53%的股份。其他11間分布各州的聯邦儲備銀行的股份，商業(yè)銀行也同樣占了大多數。
早在1907年，美國爆發(fā)金融危機，眾多銀行和信托公司被擠提，引發(fā)大恐慌。為了力挽狂瀾，JP摩根（John Pierpont Morgan, JP摩根銀行的老板）曾在他的私人書房緊急召集紐約主要的銀行家開會，說服他們協助紐約深陷財困泥沼的銀行，以滿足全部的提款要求。為了防止歷史重演，1913年，美國參議院以43票贊同、25票反對通過《聯邦儲備法》，時任總統威爾遜（Woodrow Wilson）隨即簽字生效，聯儲局正式成立，旗下有分布美國各州的12間聯邦儲備銀行。
聯儲局紐約銀行最初注冊資本金為1.43億美元，但上述銀行到底有無支付這些資金至今仍是一個謎。不少研究聯儲局的歷史學家認為這些銀行并未支付現金，而是用支票支付，聯儲局的運作其實是“以紙張做抵押發(fā)行紙張”。美國憲法規(guī)定不準成立中央銀行，美國聯儲局負責履行美國的中央銀行職責。雖然這個機構由美國政府批準成立，看起來和其他政府機構無異。但到底誰是聯儲局的股東，到底誰實際控制聯儲局？一直都是“不能說的秘密”，聯儲局自己經常也是支吾其詞。不少美國人清楚聯儲局上述內幕，譬如當年簽字通過《聯邦儲備法》的時任美國總統威爾遜，在去世之前發(fā)現自己上了銀行家的當，他說：“我在無意之中摧毀了我的國家……美國的國家發(fā)展，和我們所有的經濟活動，完全掌握在少數人手中。我們已經陷入最糟糕的統治之下，這是一種世界上最完全、最徹底的控制。”威爾遜所說的少數人，就是通過聯儲局控制了貨幣發(fā)行，進而控制美國經濟甚至政治的大財團。
美國的貨幣政策由聯儲局的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全權負責，外界一般認為FOMC有19位成員，但實際上只有12名成員有表決權，包括7位聯儲局理事及紐約儲備銀行總裁，余下4位則由另外11名儲備銀行總裁每年輪任。商業(yè)銀行之所以操縱美國整個國家的銀行儲備系統，是因為商業(yè)銀行的背后都隱藏著大財團的身影。近幾年，美聯儲的貨幣政策、美元美債與美國財政部的關系已經成為“公開的秘密”，美聯儲作為美國央行的私人性質的面紗早被揭開，全世界大多數國家都已經覺醒。中國必須做好應對美國發(fā)動“金融戰(zhàn)”的準備。一是充分認識美國采取的金融遏制手段是全球性的，以美元霸權為基礎，以美元、美債、美元石油、美元黃金、美元大宗商品的國際大循環(huán)為舞臺，以美國的軍事實力、科技實力、經濟實力、輿論制導能力為支撐，在一波又一波的潮汐中收割世界財富。全球各國苦美元久矣，美元現在的霸權地位又是由各國選擇使用和儲備美元帶來的必然結果，只要喚起全世界的共同認知，在某個歷史節(jié)點上美元的衰敗將是必然趨勢。二是盡最大努力與美國證券等相關部門溝通協調，保證中國企業(yè)在美上市的合法權益。2022年8月26日，中國證券監(jiān)督管理委員會、中華人民共和國財政部當日與美國公眾公司會計監(jiān)督委員會（PCAOB）簽署審計監(jiān)管合作協議，中美合作協議針對中概股跨境審計監(jiān)管合作機制作出了具體安排，涉及合作范圍、合作形式、信息使用、特定數據保護等重要事項，為后續(xù)雙方對等開展合作奠定了基礎。我們要利用好這一基礎，啟動中美證券管理機構合作協議，同時推進建立具有約束力的制度性框架，結束兩國之間就中概股審計問題的漫長糾紛，有助于緩釋中概股自美退市的風險、穩(wěn)定市場預期。三是繼續(xù)利用好美國資本市場。從當前看，美國資本市場仍是國際資本市場的重要組成部分和風向標，中國企業(yè)在美上市仍是我們當前應堅持的市場選擇，也是對沖美國對華金融遏制的重要籌碼。2019年5月，中芯國際宣布從美股退市。2020年7月16日，中芯國際在科創(chuàng)板掛牌上市，成為紅籌公司回歸A股的重要案例。8月12日下午，中國人壽、中國鋁業(yè)、中國石油、中國石化、上海石油化工股份公司5家上市公司同步將美國存托股份從紐約證券交易所退市。有進有退、進退自如，為中國企業(yè)爭取在美金融市場的合法權益。四是規(guī)避美國使用極端金融制裁手段，即將中國排除SWIFT系統，并確保在美資產安全。在烏克蘭危機中，美國不僅用金融制裁將俄羅斯排除SWIFT系統，還扣押了俄羅斯3000多億美元的外匯儲備，用美元貨幣價值和剝奪其他國家貨幣價值來體現霸權國家地位和能力。對此，中國必須做好預案。四是利用好我國實體經濟發(fā)展的優(yōu)勢對沖美國制造的金融風險。現在的美國，產業(yè)和實體經濟已嚴重空心化，對美元為核心的國際大循環(huán)依賴程度非常強，而美國人印制的美元必須由全世界買單，美國控制流動性釋放和收縮，另其看到了不勞而獲的捷徑。但是美國市場60%以上的商品需要依賴進口，從中國進口的商品連年上升，這是我們在關鍵時刻可以反制美國金融遏制的底氣和實力。六是謹慎運行中國在美資產，特別是美國國債。從國家戰(zhàn)略利益看，中國應繼續(xù)持有部分美債，全部拋售美債之后只能變成美元，如果買不到想要的東西，會增加持有美元的成本，包括投資的機會成本。為了抵御可能發(fā)生的金融風險，中國持有一定數量的美元是必須的，從短期看，只要美元在全球儲備貨幣和貿易結算貨幣分布中占比具有絕對優(yōu)勢，美元美債的收益就高于其他國家的主要貨幣。但如果持有的數量太多風險也將增大，特別是一旦出現兩國關系極度惡化，我們持有的美國國債可能會遭受損失。
總之，美國對中國的金融遏制可能還只是序幕，目前中國總體看是被卷入者，但是美國有了用金融制裁其他國家的示范，同時從發(fā)起中概股退市的博弈中得到重要啟示，即中美關系高度關聯、相互嵌套的情況下，美國絕不會輕易放棄用金融武器收割中國財富的機遇。我們必須從長計議，提高人民幣的流動性和全球認知度，實現人民幣的國際大循環(huán)，主要目標是達到IMF的貨幣籃子中人民幣應該占有的比重，人民幣成為國際貨幣并得到普遍應用，才能真正有與之抗衡的實力。
中美貿易爭端仍在繼續(xù)，但其方式發(fā)生了一些重要調整
第一，第一階段貿易談判成果仍然是美國手里的一張牌。是否取消關稅是拜登必須面對的選擇，而拜登在這個問題上一直猶豫不決，仍然把中美第一階段貿易談判成果作為打壓遏制中國的一張牌。美國內部有嚴重的分歧和爭議：貿易代表強調關稅是貿易談判的籌碼工具，可以保護美國利益，因此不主張取消；而以財政部長為代表的政客則認為，關稅嚴重損害了美國經濟，傷害了美國消費者，應該取消關稅以緩解通脹壓力。而拜登卻想把對華高關稅當成籌碼，甚至將取消關稅當成對中國的“恩賜”，想以此作為中美關系交換的條件。白宮“放風”拜登對關稅可能有新想法：要么擱置這一“爭議”，要么部分取消或在新的領域里加征關稅。即取消一些關稅，但對可能征收額外關稅的領域發(fā)起新的“301條款”調查，這就意味著新的貿易摩擦的開始，對接下來可能進行的經貿磋商與談判必然會產生重大的影響。
2022年2月8日，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發(fā)布一份統計報告，提出如果免除特朗普時期對中國商品加征的高額關稅，可以使美國通脹率降低1.3個百分點。特朗普執(zhí)政時期錯估了中美之間的供需關系，美國要求中國多采購2000億美元的商品，然而從實際情況來看，美國受市場內供應鏈斷裂和港口運能低下的負面影響，根本無法向中國賣出這么多商品。疫情影響下，中國也很難從美國購買這么多的貨物。例如，有關數據統計，中國只完成了協議中原油采購量的34%，但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不在中方，美國能源企業(yè)在疫情中大量破產倒閉，直接導致了美方無法發(fā)揮足夠的生產能力來提供產品。
第二，歐洲制造業(yè)加快向美國轉移，帶動了歐洲的貿易轉移。美國正在尋求將全球制造業(yè)能力轉移到美國的機會。烏克蘭危機導致能源危機、電力短缺、成本激增，加快了制造業(yè)從德國等歐洲國家向美國的轉移，導致了貿易進口的替代與轉移?！度A爾街日報》以《高企的天然氣價格正讓歐洲制造業(yè)流向美國》為題報道稱，能源價格的劇烈波動和難解的供應鏈問題正在威脅歐洲企業(yè)，而美國的補貼政策正迫使歐洲企業(yè)遷往美國。2022年10月，歐盟的年通脹率已經達到10.7%，是1997年歐元統計數據編制以來的最高水平。英國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顯示，2022年第二季度（4月至6月），在英格蘭和威爾士破產的公司數量達到5629家。目前從歐洲轉移的制造業(yè)產能2／3左右轉移到了美國，國際貿易也隨之轉移到了美國，這間接增加了美國對華出口禁止的名單和商品。
第三，美國通過產業(yè)鏈供應鏈去中國化，削減中國的國際貿易規(guī)模。從全球貿易的市場份額來看，中國所占的份額不斷提升，到2022年中國保持了10年貨物貿易第一大國地位。然而從美國的進口市場份額來看，由于中美貿易摩擦，中國占美國進口的市場份額從2017年的22%左右，降到2021年的18%左右，東盟國家則從7.2%提高到10%，中國降低的將近4個百分點中，有3個百分點已經轉移到東盟國家。2019年1月，中國出口彩電占美國進口彩電60%的份額，墨西哥只占了30%。2022年2月，墨西哥占據美國進口彩電最大份額，中國則降低至20%以內。中國出口美國的彩電需征收11.4%關稅，根據《美墨加自由貿易協定》，墨西哥彩電出口到美國關稅為0。加之中美貿易摩擦影響，很多全球性企業(yè)改道墨西哥建廠制造，在為美國供貨同時兼顧中美和南美的市場。
第四，爭取利潤最大化。美國商務部數據顯示，中國從美國進口的半導體從2017年的26億美元增加到2021年的69.4億美元。2020年美國對中國的出口總額為1250億美元，其中，需要出口許可證的不到0.5%，在這些需要許可證的出口中，美國商務部批準了94%的對華技術出口申請。早在2020年，美國就對從中國進口的九類防疫物資免征關稅。
第五，把“美臺貿易”作為“臺灣牌”的重要內容。2022年8月17日，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USTR）宣布，正式啟動“美臺21世紀經貿倡議”談判程序。美國計劃了11項貿易談判領域，包括貿易便捷化、良好法規(guī)實務、反貪腐、中小企業(yè)、農業(yè)、標準、數位貿易、勞工、環(huán)境、國有企業(yè)以及非市場政策與實務等，尋求能達成高標準承諾及有意義成果的“志向遠大”計劃。如果臺灣在經濟上投入美國的懷抱，大陸在貿易上采取斷然措施將使臺灣遭受毀滅性打擊。
大陸是臺灣投資收益最高的來源地之一。2021年，臺灣上市公司在大陸累計投資金額占其海外投資總量的35%，臺灣上市公司對大陸投資收益占其海外投資收益的44%，臺灣上市公司在大陸投資收益率高達23%。臺灣依賴對大陸直接投資來獲得收益并增加居民財富。2021年臺灣人均收入為3.3萬美元，對外投資收益是臺灣海外資產增加的主要來源。2021年臺灣上市公司從對大陸投資收益匯回約14億美元，2012年至2021年累計匯回投資收益約197億美元。實際上，大陸與臺灣之間在直接投資方面的相互依賴是不對稱的，2021年臺資在大陸投資流量9.4億美元，累計投資項目共計123781個，實際投資存量713.4億美元。
中國已經積累了博弈的能力和實力，下一步需要從以下幾個方面發(fā)力。
一是保持戰(zhàn)略定力和耐力。特朗普發(fā)起的對中國貿易戰(zhàn)已經徹底失敗，拜登政府不論以什么方式發(fā)動貿易戰(zhàn)也必將失敗。失去中國這個最大的市場，美國企業(yè)就無法做到最大程度上的逐利，甚至有可能是虧本甚至轉向潰敗。破壞自由競爭，則是直接動搖了資本主義制度的根基，這是美國資本家們不愿意面對的局面。即使形成所謂美國兩黨共識，美國目前的經貿政策仍在嚴重破壞和肢解經濟全球化，拜登想借機建立新的國際政治秩序和經濟體系，失去中國這個最重要經濟體與之合作恐無法實現。
二是充分發(fā)揮中國貨物貿易大國的優(yōu)勢。中國的制造能力已經占到全球的30%左右，并且具有全球最完整的配套體系，這是中國貨物貿易成為全球最強國家的底層邏輯。中國已經是134個經濟體的第一貿易伙伴，是60多個經濟體的第二大貿易伙伴，中國的市場已經成為世界的市場，并且正在成為世界貿易中心，必須利用好中國這種獨特的貿易地位，形成新的優(yōu)勢。
三是充分發(fā)揮中國對外商直接投資的吸引力。中國的貿易逆勢上揚，也成為外商投資的熱土。3年來，全球直接投資銳減近40%，而中國卻逆勢增長，2020年、2021年、2022年分別吸引外商直接投資1630億、1790億美元和1891.3億美元，不僅大大超過2019年的1412億美元，也超過美國成為全球最大外資流入國。僅2021年一年，超過改革開放前20年總和還多30%，吸引外國直接投資累計達3.18萬億美元，成為美國之外最大的一個美元現金池。2022年中國實際使用外資金額12326.8億元人民幣，按可比口徑同比增長6.3%，規(guī)模再創(chuàng)歷史新高。制造業(yè)外資流入較快。據官方數據，2022年中國制造業(yè)實際使用外資3237億元人民幣，同比增速高達46.1%。高技術產業(yè)實際使用外資增長28.3%，占全國比重為36.1%，較2021年提升7.1個百分點，其中電子及通訊設備制造實際使用外資額增長最快，達56.8%。2022年，歐盟對華投資額同比大增92.2%，其中德國對華投資增長52.9%。“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qū)、東盟對華投資分別增長17.2%和8.2%。
四是進一步實施對外開放，繼續(xù)推動各類開發(fā)區(qū)、新區(qū)、綜合改革實驗區(qū)、保稅港區(qū)、特別關稅區(qū)、現代物流園區(qū)深化改革開放，打造國際最高水平的營銷環(huán)境和規(guī)則標準。充分發(fā)揮海南自由貿易港的獨特作用，打造上海浦東新區(qū)、深圳改革開放先行區(qū)等戰(zhàn)略高地。推動共建“一帶一路”高質量發(fā)展，在“一帶一路”相關國家和地區(qū)日益成為中國貿易和投資重地的基礎上，共商共建共享共贏，帶動更多新興經濟體和發(fā)展中國家形成貿易與投資的熱土與持續(xù)發(fā)展的新格局。
五是繼續(xù)發(fā)展與美國等雙邊貿易，深度綁定兩國經濟聯系。美國商務部2023年2月7日發(fā)布的數據顯示，2022年美國和中國貨物貿易總額達到6906億美元，創(chuàng)歷史新高。據美中貿易全國委員會的統計，美國全部50個州均對華出口商品和服務，這使近百萬個美國就業(yè)崗位受益，對華出口大豆、玉米、高粱、牛肉、豬肉的州受益明顯。2023年1月26日，美國前財政部長保爾森在美國《外交事務》雜志撰文表示，美國政府推行對華全面對抗政策是將本國企業(yè)置于劣勢地位。數據顯示，美投資者如果對中國市場強行脫鉤，每年將損失250億美元的收益，美國國內GDP一年損失將高達5000億美元。
結語
綜上所述，拜登政府正在“兩線作戰(zhàn)”，一線是力圖利用烏克蘭牽制俄羅斯；另一線是將中國視為最大的戰(zhàn)略競爭對手，組織“去中國化”的各類聯盟，利用一切手段遏制中國的發(fā)展。因為美國政府和戰(zhàn)略界基本形成了一個共識，即留給美國遏制中國崛起的時間不多了，未來10年是關鍵的10年。美國威爾遜中心中國研究所2021～2022《中美政策總結報告》指出：“必須防止中國在短期內取得會從根本上改變長期力量平衡的成功，最緊迫的危險是大陸對臺灣的征服，以及中國對關鍵商品、服務和技術的主導地位；必須利用現有的工具和伙伴關系，而不是將資源用于培養(yǎng)需要多年才能發(fā)展的資產；應該專注于有選擇地削弱中國的力量，而不是改變中國的行為；必須快速行動，但應避免慷慨激昂地呼吁在中國推行政權更迭、全面技術禁運、全面貿易制裁，或采取重大秘密行動方案來煽動中國的緊張和暴力。”面對美對華經濟戰(zhàn)略不斷升級和演變，我國應聚焦美對華長期、關鍵時刻發(fā)揮決定性作用的戰(zhàn)略實行積極防御，力爭更快地積累實力破解美國的遏制手段。在美國以實力地位與中國進行對抗性博弈失敗的情況下，繼續(xù)推進中美兩國各種可能的合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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