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經過改革開放四十多年的積累，中國的國家話語空間已經關涉全球。進入新時代以來，中國已成為全球話語空間、全球話語體系建構的引領者，但是，無論在全球話語空間，還是在領域話語空間、區(qū)域話語空間的建構和運行中，在全球話語體系、領域或區(qū)域話語體系的建構與完善中，中國依然面臨著逆全球化、領域或區(qū)域空間解體等多重挑戰(zhàn)和打壓。為此，我國的全球話語空間宣誓與建構，特別是領域話語空間、區(qū)域話語空間以及話語體系的建構和運行，需要更新應對策略。

【關鍵詞】國家話語 領域空間 區(qū)域空間 挑戰(zhàn) 策略

【中圖分類號】D822 【文獻標識碼】A

話語空間是一個國家的話語權在國際上實施的影響力和實力場域，是一個國家在全球話語體系建構中的能力和實力的具體體現(xiàn)。在歷史上，我國的話語空間曾經多次擴充延展，多次成為世界文明話語空間建構的引領者，成為全球話語體系建構的主體。但是，進入19世紀中后期以來，我國話語空間一度萎縮，陷入低谷。新中國成立后，我國的話語空間拓展的勢頭重新崛起，逐漸成為制約世界話語空間秩序的重要力量。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新時代以來，我國的話語空間宣誓與建構取得了突破性進展，成為全球話語體系建構的引領者。但是，也面臨許多挑戰(zhàn)，特別是在領域話語空間、區(qū)域話語空間的建構中，因此，綜括我國話語空間建構所取得的成就，剖析面臨的挑戰(zhàn)，挖掘相應的策略，具有十分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和深遠的歷史價值。

新時代我國領域話語空間建構所取得的成就

話語就是說話或所說的話，是人類表達思維、思想的形式。但是，隨著研究的深入，話語這一概念的內涵、外延，不斷擴大，逐漸由學術領域擴展到新聞傳播領域，又逐漸擴展到政治、經濟、文化等諸多領域，擁有了廣泛的社會意義。①我們此處采用廣義的“話語”，既指話語本體，也指被喻化的“實體話語”。新時代以來，我國的話語空間，包括領域話語空間、區(qū)域話語空間的宣誓和建構都取得了巨大的進展。

完善了既有的一系列話語空間范疇。在新時代我國提出“中國夢”和“兩個一百年”的國內話語空間，為國民提供了國家復興的偉大構想。此外，在國內區(qū)域空間中，提出了珠江三角洲、長江三角洲、環(huán)渤海區(qū)域等一系列的話語空間范疇。這些概念完善了中國人民奮斗的話語空間范疇。在全球話語空間的建構中，也完善了全球的話語空間范疇系統(tǒng)，提出了“人類命運共同體”“區(qū)域共同體”“抗疫共同體”，以及“一帶一路”等具有全球性質的話語空間范疇。這些范疇的提出，使中國成為全球話語體系建構的引領者。在既有世界秩序空間范疇分崩離析之機，及時進行了補缺，適時地服務于全球新秩序的建構。

此外，利用既有的國際話語空間，充分發(fā)揮中國的話語功能，強化國家話語權，充分發(fā)揮話語空間、話語體系建構的引領作用，利用既有霸權國家“退群”的有利時機，主動出擊，有力地打擊了逆全球化勢力。近年來，個別霸權國家利用國內優(yōu)先政策，先后退出許多國際組織，妄圖制造混亂，重構、制衡世界秩序，讓出了大量的國際話語空間，為我國國家話語空間的拓展提供了良機。中國趁此機會主動出擊，及時補缺，強化了中國的全球話語權。此外，我國還主動加入了一些新成立的區(qū)域話語空間組織，比如“二十國集團組織”，促進了我國領域話語體系的建構。

我國還開拓了許多新的領域話語空間或區(qū)域話語空間，比如在地理空間上建立了“上海合作組織”“瀾滄江—湄公河合作組織”“金磚國家合作組織”等。新時代以來，中國在金融、貨幣領域建立了“亞洲投資銀行”以及石油期貨人民幣結算系統(tǒng)，正逐漸擺脫以美元、英鎊等為結算貨幣的控制。在近地空間和外太空領域，中國成功組建了北斗導航系統(tǒng)，發(fā)射了火星探測器，大大延伸了中國的外層空間話語，增強了中國的太空話語權。

總之，新時代以來，我國采取了一系列新的重大戰(zhàn)略舉措，及時利用國際秩序的變化，勇于主動出擊，大大拓展了我國的領域話語空間、區(qū)域話語空間，不但為自身的發(fā)展開拓了新的空間，同時也在全球新秩序的構建中起到引領作用，使我國成為全球話語體系建構中的重要力量。

新時代我國領域話語空間面臨的挑戰(zhàn)

新時代以來，雖然我國的領域話語空間、區(qū)域話語空間，不斷拓展、延伸，無論是國內話語體系的建構，還是參與全球話語體系的建構，都有了相當大的進展，但是我國的領域話語空間、區(qū)域話語空間依然面臨著各種既有的或新生的挑戰(zhàn)，綜括這些挑戰(zhàn)的類型、特點，對戰(zhàn)勝這些挑戰(zhàn)，繼續(xù)拓展我國的話語空間，具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價值。

意識形態(tài)話語空間中的對沖。改革開放特別是新時代以來，中國國家話語空間面臨的挑戰(zhàn)越來越激烈，有的甚至很嚴峻。這有多方面的因素。其中最重要的是冷戰(zhàn)結束以來，歐美國家對中國改革開放后意識形態(tài)轉變的期望與中國國內對意識形態(tài)話語空間的強化形成的對沖。歐美等國原本期待中國的固有意識形態(tài)弱化，但是，他們看到的卻是更加強化的意識形態(tài)，這是他們難以容忍的。因此，有些霸權國家就極力打壓中國，這成為我國面臨的一大挑戰(zhàn)。

經貿話語空間中的摩擦。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話語空間全面延展，有的發(fā)達國家對中國的崛起心態(tài)復雜，既有博取經貿利益的期待，也有對中國經濟實力快速增長的擔憂甚至恐懼。近年來，中國在經貿領域，特別是在高端技術領域所提出的目標，使傳統(tǒng)的強勢帝國感到了威脅。因此，他們想盡一切辦法打壓中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擠壓中國的高科技原創(chuàng)話語空間。因此，近年來在中外經貿話語空間中一再上演擠壓與反擠壓、壓制與反制。這也是新時代中國面臨的一大領域話語空間挑戰(zhàn)。

地理話語空間中的軍事沖突。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對固有領土空間的宣誓趨于強硬，特別是海洋空間的主權以及島嶼建設。新時代以來，我國的海洋空間主張，引起了個別霸權國家的不滿，他們以“航行自由”為名，不時到南海侵擾。此外，我國提出了“一帶一路”倡議，力圖從陸海兩路拓展我國的國際空間，把鐵路、港口修到了非洲，把火車開到了歐洲，中國的陸海話語空間進一步落實，打破了舊的世界格局，在全球話語體系中發(fā)出了中國聲音。這令既有的霸權國家恐懼，他們“重返亞太”，對中國進行擠壓、侵擾。

外層空間面臨的對抗與對立。新世紀以來，中國的外層話語空間飛速發(fā)展，先后多次把宇航員送入繞地軌道，并建立了空間站。此外，還向月球、火星發(fā)射了航天器，使中國的外太空話語權大增。此外，我國還提出了中國制造遠景規(guī)劃，力圖奪取在尖端制造領域的話語權。這些成就和計劃也令有的霸權國家側目，引來他們的打壓、擠壓乃至制裁。這對我國高端技術話語空間的發(fā)展也是一個嚴重的挑戰(zhàn)。

虛擬空間以及新技術領域的拓展帶來的對沖。我國在實體空間話語領域所取得的成就令世界刮目相看，成為了世界的話語焦點，“中國”“中國經濟”“中國制造”等已成為全球關鍵詞。此外，中國在虛擬空間也取得了非凡成就，5G技術正在向全球滲透。如何壓制、圍堵、圍剿中國的虛擬空間話語權成為霸權國家的心病。他們不惜聯(lián)手逮捕、制裁中國的技術和管理人員。

除了上述挑戰(zhàn)之外，中國還面臨一些其他的領域話語空間、區(qū)域話語空間的挑戰(zhàn)，比如在有的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中，某些霸權國家向中國“甩鍋”，誤導世界輿論，試圖對中國進行全球輿論審判?？傊聲r代以來，中國國力增強、話語空間拓展，引發(fā)了既有霸權國家的不滿、焦慮乃至恐懼。他們對中國的話語空間進行打壓、擠壓。這是我國在新時代不得不面對的挑戰(zhàn)。中國應拿出智慧進行應對。

新時代我國領域話語空間的建構策略

改革開放以來的各個時期，我國話語空間的建構都曾面臨過各種挑戰(zhàn)甚至危機。在應對這些挑戰(zhàn)乃至危機中，我國采取了針對性的策略，最終都成功地化解了這些挑戰(zhàn)和危機，比如南海主權問題、釣魚島爭端、南斯拉夫大使館被炸事件等。這些應對各種挑戰(zhàn)甚至危機的策略，為新時代我國領域話語空間、區(qū)域話語空間建構提供了有益的借鑒，具有重大的歷史意義。

意識形態(tài)話語空間建構內外有別的平衡戰(zhàn)略。堅持我國的既有意識形態(tài)、國家價值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的長期國策，不可動搖。但是，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在此問題上，我國的具體策略是不同的，是根據國際形勢的變化特別是我國話語空間建構的需要不斷進行調整的。在此問題上，特別是改革開放初期和90年代初期，曾一度相當靈動，為社會松綁，官方話語空間、民間話語空間相當寬松，充滿活力，國際話語空間也十分靈活，因此，這一內外有別、互為輔助的戰(zhàn)略，在新時代我國意識形態(tài)話語空間的建構中，具有重要的啟迪意義。這也是繼續(xù)深化我國改革開放的重要策略。

剛柔相濟的經貿話語空間建構策略。經貿、金融領域話語空間建構，一直是我國全球話語空間建構最重要的部分，也是引領我國全球話語體系建構的基石。解構霸權國家對我國經貿、金融話語空間的擠壓，充分釋放我國內外生產力，恢復、提振由于疫情影響而萎縮的國內外經貿、金融話語空間，恢復我國在全球經貿、金融話語體系中的話語權，持續(xù)引領全球經貿話語體系建設，不僅有助于我國實現(xiàn)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目標，而且有助于激發(fā)我國第二個百年目標的初始動力。為此，充分利用當下全球經濟萎縮乃至停滯帶來的契機，采取剛柔相濟、分別激活的區(qū)域話語空間建構策略，是新時代我國全球經貿、金融話語體系建構的中長期戰(zhàn)略。

地理層面特別是海洋、島嶼方面的挑戰(zhàn)，也是我國區(qū)域話語空間建構必須應對的挑戰(zhàn)。霸權國家的軍事挑釁，國際輿論的聲索，依然是新時代我國區(qū)域主權話語空間必須應對的。新時代以來，我國一方面繼續(xù)保持對地理空間話語主權，特別是海洋主權的宣誓，繼續(xù)建立政區(qū)和基礎設施，加強軍民對海洋空間的巡視和防衛(wèi)；另一方面，不斷增強武器實力，提高實戰(zhàn)能力。此外，在軍事話語場上的博弈中，極力保持對抗態(tài)勢，打壓霸權國家的囂張氣焰。這些措施強化了新時代我國的全民國防意識。但是，僅有這些尚不足以維護我國地理話語空間的話語權，還必須協(xié)同戰(zhàn)略國家瓦解西方的既有聯(lián)盟，至此歐美聯(lián)盟出現(xiàn)裂隙之際，繼續(xù)從政治、經貿、軍事戰(zhàn)略等方面分化其利益基礎，鞏固我國的領域、區(qū)域話語權。

強化我國在外層空間和虛擬空間的話語能力，這既包括近地空間，也包括深層空間，尤其是數(shù)字虛擬空間，繼續(xù)強化我國在核心尖端技術方面的話語權。必須強調，應該強化國家智力集團和民間智力集團的聯(lián)合。一方面，國家應該運用制度優(yōu)勢，通過制定政策乃至法律，保障尖端人才留在“國家隊”，不應停留在“帽子戲法”“項目戲法”層面，給個別人利益保障、榮譽保障，而是通過制度保障國家智力階層的長期利益；另一方面，深入開發(fā)挖掘民間智力，建構民間智力話語空間，給予其恒定的制度保障，使之在國家智力話語空間的建構中發(fā)揮引領作用。

不斷完善我國領域話語空間、區(qū)域話語空間建構的核心范疇，不斷更新話語范式，特別是敘事范式，不斷完善新時代我國的全球話語體系。新中國成立以來，在我國的話語空間建構中，話語建構的范式，特別是敘事范式，主要經歷了以斗爭為主的革命式、以寬松為主的改革式，以及以怒懟為主的犀利式。人們不難發(fā)現(xiàn)，我國的話語空間建構方式，尤其是敘事方式逐漸變得強勢，凌厲乃至犀利。外交敘事逐漸由被動式轉變?yōu)橹鲃邮?，由客場逐漸變?yōu)橹鲌?，逐漸由政治外交轉向經貿外交，由國家間的外交轉變?yōu)槿蚴酵饨弧＿@些變化，一方面強化了中國的話語權，但是，另一方面，也增加了我國的“霸氣”，助長了“中國威脅論”。因此，適當弱化中國的“霸氣”，對外適當弱化“時刻準備打仗”的話語，引而不發(fā)，強而不霸，繼續(xù)“中和”的話語體系，必將有助于我國領域話語空間、區(qū)域話語空間的成功建構。

綜上所述，新時代以來，我國在全球話語體系建構中，提出了一系列新的話語空間范疇，比如“一帶一路”“人類命運共同體”，引領了世界話語體系的建構，大大強化了我國的話語權，方便了我國話語共同體的建構。但是，在新時代，在許多領域話語空間、在某些區(qū)域話語空間的建構中，我國依然面臨多種挑戰(zhàn)甚至挑釁或威脅。為此，根據我國新時代的短期、中期和長期目標，采取適當“中和”的話語方式、敘事方式，淡化民族主義情緒，弱化“霸氣”，塑造國內外話語空間、話語共同體建構的氛圍和環(huán)境，應該是我國順利實現(xiàn)兩個百年夢想的不二選擇。

（作者為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傳播學系教授、博導，全球修辭學會會長）

【注：本文系2018年國家社科后期資助項目“國家修辭·話語·傳播研究”（項目編號：18FYY023）研究成果】

【注釋】

①陳汝東：《論國家話語體系的建構》，《江淮論壇》，2015年第2期，第5-10頁。

責編/周小梨 美編/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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