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國人獨特的生命宇宙觀為中國古代“生成”宇宙論提供了認識基礎,對宇宙“生成”方式的探究,形成了中國人獨有的生命智慧。中國古人對于宇宙的認識基于對生命的體驗,對宇宙“生成”方式的探究同樣也是對于生命本源的探究,由此打開了一條探索生命哲學的道路,形成了中國人獨有的生命智慧。
【關鍵詞】中國文化 生命氣質(zhì) 宇宙生成 【中圖分類號】G122 【文獻標識碼】A
對于中國文化而言,“生命”是一種氣質(zhì)。這不僅表現(xiàn)為中國文化對生命的關注與重視,還體現(xiàn)在其內(nèi)部結構的構建也呈現(xiàn)出“生命”思維方式的特點,從而使中國文化本身成為了具有生命的文化體。
中國人獨特的生命宇宙觀為中國古代“生成”宇宙論提供了認識基礎
中國文化的生命氣質(zhì)源于中國人獨特的生命宇宙觀——以“人”為圓心的恒動的生命宇宙觀。中國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醞釀出早熟的農(nóng)耕文明,種植生產(chǎn)方式及生活方式影響了中國古人對于宇宙的認識;扎根土地的生產(chǎn)生活方式引發(fā)了中國古人對于時間的思考,而生命時間在空間上的表現(xiàn)則進一步擴展了中國古人對宇宙的認知。天地與日夜、四時與五方、節(jié)氣與經(jīng)緯的結合,構成了生命時空的周游恒動,即“圓”的形象。而居于土地中央、經(jīng)歷生命時間的“人”,即為宇宙運動的圓心。正是這一圓運動宇宙形象,為中國古代“生成”宇宙論提供了認識基礎。
戰(zhàn)國末年的尸佼為“宇宙”一詞下了這樣的定義:“上下四方曰宇,往古來今曰宙。”(《尸子》)相對概念,是“生成”論的基礎。老子《道德經(jīng)》曰:“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劉巘《易義》曰:“自無出有曰生。”從“無”到“有”,意為“創(chuàng)生”。“無”中生“有”,正是中國古代“生成”宇宙觀的重要認識。
然而,由時間的流動性得到的“生成”意識很容易墜入虛無,即“無限”的不可知論,人類往往把“無”的世界交給神來掌握,這是一般宗教產(chǎn)生的原因,但中國文化卻可以避開這樣的誤區(qū)。在中國古人的觀念中,并不存在一個與“有”相對的“無”的世界,“生成”是在宇宙運動的同時展開的。所謂的原初存在,乃是生命的存在。在中國古人的意識中,這種宇宙變化的趨向性就是生命的體現(xiàn),而圓運動的生命宇宙認識則更為這一線性流動提供了方向感。
對宇宙“生成”方式的探究,形成了中國人獨有的生命智慧
中國古人對宇宙的認識基于對生命的體驗,對宇宙“生成”方式的探究同樣也是對于生命本源的探究,由此打開了一條探索生命哲學的道路,形成了中國人獨有的生命智慧。“道”正是對這一生命智慧的概括。老子這樣描述“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有物混成”,即把“道”視為生命渾圓一體之象,是生命圓運動的全貌。“為天下母”,是將“道”比為宇宙的生母,是對宇宙生命運動在時間假設上的溯源。宇宙的生成以生命時間的線性形象展示,“道”被假設放置在時間線軸的源頭。老子以“道”來描摹宇宙的奧妙與生命的智慧,本身帶有很強的“象喻”特征,是基于人生命的“實用理性”思維。
“道”的“生成”亦是生命運動的“象”之體現(xiàn),“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此種生成推演建立在生命動態(tài)的形象之上,體現(xiàn)出中國古人“數(shù)”的思維。“數(shù)”的推演所蘊含的生命運動機理,證明了中國古代“數(shù)學”與“巫術禮儀的神秘形式”有關,而這種力量又暗合了“數(shù)”對自然時間的規(guī)范——天文歷法、節(jié)氣時令。因此,“數(shù)”不僅是占卜的工具、歷法的算術,也打通了天人之間的生命機理,蘊藏著更為宏大的目標:以術演道,溝通天人。
數(shù)術與“象”思維的進一步結合,將“數(shù)”的生命運動機理與生命之象結合,使得生命智慧自成體系,這一體系就是建立在氣、陰陽、五行基礎上的生命觀念。北宋哲學家張載《正蒙·乾稱》曰:“凡可狀,皆有也;凡有,皆象也;凡象,皆氣也。”“氣”如云氣般蒸騰上升,充盈天地,流動無形,而又可感可據(jù),可以視為“道”更為形象的生命呈象。“一陰一陽謂之道”,乃是以象數(shù)演繹生命之道的法門;“萬物負陰而抱陽”,則是對宇宙萬物呈象陰陽的形象描述。五行觀念同樣是象數(shù)的體現(xiàn),“行者,順天行氣也”,金木水火土的相生相克是對陰陽運轉(zhuǎn)之道更為形象的表現(xiàn)。
中國的“生命智慧”構建了生命式的天人關系,將人和宇宙放置到生命的大同中
“生命智慧”最終要回歸到人的生命問題,這是其目的,也是其方法?;诖?,中國古人發(fā)展出一整套關于生命的學問,而中國文化則顯示出這種獨有的生命氣質(zhì)。
在中國文化中,與人們生活密切相關的領域,如烹飪、居室、醫(yī)學、養(yǎng)生、藝術、禮儀、倫理、教育等異彩紛呈,這正是中國文化作為生命學問的特點。中國式生命學問往往立足于思考人的生命如何占據(jù)時間、體驗時間、超越時間。此時,人們對于生命時間的意識已從直觀感性的經(jīng)驗性認知,升華到實用理想化的認識。
被視為中國文化三大思想來源的儒、道、佛始終被人們視為生命的宏觀學問。謂其宏觀,乃是向生命永恒命題發(fā)問。道家從“一”來看待人生命的圓運動,將人的生命與宇宙的生命運動視為一體,追求人與自然生命節(jié)奏的一致,從而實現(xiàn)類似時間相對論意義上生命的永恒。道家思想認為天長以其“不自生”,而能夠長生的全人、真人,正是因為他們與自然生命的節(jié)奏一致。這種宏觀層面上的生命理想又從生命時間的相對永恒引向了宇宙與人的空間和諧——天人合一,即人的宇宙化、自然化、時間化。道家理想的生命形象如全人、真人,往往面目囫圇、形體“渾圓”,摒絕欲念,心境淡泊,如同一團和氣。要達到這一理想境界,人必須經(jīng)過“游—適—忘—化”的生命修煉。在這一過程中,人的形體漸漸消融,趨向無限的“大”與“全”,而人心卻越過了塵俗蕪雜的藩籬,回歸宇宙生命律動的節(jié)奏。
與懷抱宇宙的道家相比,儒家的生命理想顯得腳踏實地。個體的生命從物質(zhì)角度來說終究是有限的,而生命的永恒在于“生生不息”的繁衍,儒家正是從這里入手,以血緣的傳承彌補“人”個體生命的短暫。儒家的生命理想就是“中和”,以“和”為最高境界的倫理規(guī)范實際是在人際關系中模擬的生命時間秩序,即所謂的“天倫”。這里面體現(xiàn)出儒家對生命圓運動的認識,即以良性的互動關系使人的生命更有意義,“仁”就是最好的體現(xiàn)。但儒家的生命理想并不限于此,為了達到“中和”的境界,儒家需要深究個人的生命修養(yǎng),故有“吾日三省吾身”的身心互動,繼而“推己及人”,實現(xiàn)“家國天下”的宏大理想。
可以看出,作為中國本土文化思想基石的儒家與道家,其思想皆來源于中國人的生命宇宙觀。追根溯源,儒家和道家都將各自理論的核心問題指向了人的生命本體。談及修身、養(yǎng)性,不可能不對“身”“性”等問題進行深究。道家談“氣”,儒家論“食色性也”,都已涉及到生命本體的外圍問題。而作為舶來文化的佛學,則帶來了更加內(nèi)化的視角——“即心即佛”而要“識心見性”。佛教對于生命時間“即刻”的關注,區(qū)別于道家那種相對論式的處理方式,又解決了儒家不能脫離生命實體的倫理認知桎梏??梢哉f,儒、道、佛的合一打通了“宇宙—人—心”的生命宇宙體系,創(chuàng)建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生命學問。
宗白華先生說過:“中國哲學是就‘生命本身’體悟‘道’的節(jié)奏。”想要感受中國文化洋溢的生命氣質(zhì),唯有摒棄固有的刻板思維,用一顆充滿生命靈感的“心”回應“大道流行”的生命節(jié)奏。
(作者單位: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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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李澤厚:《實用理性與樂感文化》,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5年。
③宗白華:《美學散步》,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
責編/王妍卓 美編/宋揚